第五十一章狼人
萊姆斯·盧平在被狼人咬了的第一天清晨醒過來時還沒意識到這究竟會對他的生活産生對大的影響，他的命運軌迹究竟會通向怎樣一個艱難的方向。他隻記得母親通紅的眼眶和慘白的臉色，父親似乎一夜之間增多的胡髭和痛苦的神情，這些在他醒來的那一刻被這一對普通的夫婦盡力掩飾起來，然後輕輕問他一句“現在感覺怎麼樣，好些了嗎”。
怎麼樣呢？那時他還不知道。
在他變成狼人的第一個月圓之夜裡，他幾乎咬碎了他房間裡的所有東西，他幼時最喜歡的那個紅色抱枕、碎裂的牆上的查德裡火炮隊的海報、成了幾片破木闆的衣櫃以及裡面破破爛爛的他母親親手給他織的毛衣……
甚至是他父親手臂上的幾道被動物利爪抓到的傷痕。
萊姆斯·盧平虛弱地躺在床上爬不起身，他用盡全身力氣擡起自己的手放在眼前，努力去回憶它變成尖銳的狼爪的模樣，卻什麼都不再記得。
哦，原來這就是狼人啊。
他變成了狼人。
萊姆斯·盧平是個狼人。
他在苦樂參半的童年過後來到了霍格沃茨，這個神奇的所有英國小巫師都向往的地方，鄧布利多校長寬容地接受了他——一個危險的狼人。
他是很危險的，這是萊姆斯·盧平幾年前就意識到的事情。
所以他害怕接觸别人，甚至，害怕自己。
但命運讓他遇到了他的朋友們——詹姆·波特，小天狼星布萊克和小矮星彼得。他們一起惡作劇，一起冒險，一起在寒冷的冬天去霍格莫德的三把掃帚喝一杯熱熱的黃油啤酒，一起幫詹姆追莉莉·伊萬斯，一起變成動物跑進尖叫棚屋度過月圓之夜，一起做了那張記載了霍格沃茨他們一起發現的所有密道的活點地圖。鄧布利多選他當了格萊芬多的級長，盧平知道這是想讓他在有時候約束一下他的朋友們，尤其是容易沖動的小天狼星。
他做的并不好。
盧平一直為這件事有些愧疚。
因為他們差點害死斯内普。
但總的來說萊姆斯·盧平在霍格沃茨的日子就像是他未來歲月裡會日日回憶的美夢一般，他那時幾乎快樂得感受不到自己其實是個狼人，他隻是萊姆斯·盧平，擁有家人與朋友，幸福與幸運。
後來他們畢業了，加入了鳳凰社。他們都是那麼勇敢的格萊芬多，不畏懼用鮮血去對抗伏地魔與他的走狗，他們會将自己的魔杖高高舉到自己的胸前，來反抗黑暗。
即使他們也不過二十歲左右。
萊姆斯·盧平的狼人身份在這時有了一點不一樣的作用，他聽從鄧布利多的安排，去聯系住在深山裡的狼人。他和他的朋友們都很忙，巫師界那時也都充滿了哀傷和混亂。但也存在幸福的詹姆和莉莉的婚禮，以及新生命的誕生。
盧平還記得他風塵仆仆地從山裡回到自己那個小小的、父母留給他的房子裡，換上了自己最好的衣服去戈德裡克山谷看望剛剛出生的嬰兒。
“他的眼睛可真像莉莉。”
那時他這麼說。
“嘿，月亮臉，你沒發現我兒子其實也很像我嗎。”詹姆站在一旁看他兒子吮吸手指，“我們選了小天狼星當他的教父，當然，這并不是對……”
“我知道，”萊姆斯·盧平打斷了詹姆·波特。他對着小床裡的嬰兒笑了笑，莉莉把孩子抱起來，說，“萊姆斯，來抱抱他。”
嬰兒幾乎比他那條羊絨圍巾還要柔軟一些，盧平小心翼翼地抱着他，僵硬地一動不敢動。
“哈哈，月亮臉，你簡直太沒出息了。”小天狼星在旁邊大笑着，接過了嬰兒，拯救了這個從沒抱過孩子的男人。
“他已經賴在這兩三天了，”詹姆吐槽道，“小天狼星，或許你該找個姑娘結婚，然後自己生個孩子。”
“我才不要，我隻和我們小哈利一起玩就夠了。”小天狼星抱着孩子去親他的小臉，被莉莉吼道“别用胡子紮我兒子的臉”之後讪讪離遠，但還是舍不得放下。
“等你再大一大教父就送你一把最好的飛天掃帚，我敢肯定，你以後一定飛的比你爸爸還好，以後能為格萊芬多再拿好多好多魁地奇杯。”
“小天狼星！”
“好吧，好吧，至少一歲之後再送。”
莉莉舉起了掃帚。
“玩具飛天掃帚！”
盧平看着這一幕，回味着剛剛嬰兒在他懷裡的那種心髒跳動的感覺。陽光在那個下午微微傾斜，暖暖地照在戈德裡克山谷，夏天快要過去了，但花朵們還在盛放。
是個美夢。
然後在萊姆斯·盧平猝不及防的時候，美夢結束了。
他又變回了那個危險的、落魄的、不快樂的狼人。
一片雲移開，地上頓時出現了模糊的陰影。幾個人都沐浴在月光裡。
西爾維娅其實身高已經不矮了，但斯内普又比她高了很多，所以斯内普突然停下的時候西爾維娅并不知道前面發生了什麼，還在試圖給變成狗的小天狼星施個清潔咒把黏在一起的毛梳理開，沒來得及停下腳步一頭撞到了斯内普的背。
“怎麼了？”
西爾維娅移開腳步，往前看去。
不用斯内普回答她，她已經看到了。
盧平僵住了，然後四肢開始顫抖起來。
“該死。”斯内普沒忍住罵了句髒話，他沖向前去，伸出胳膊把羅恩、赫敏以及哈利甚至是西爾維娅攔在他身後，“他今晚沒吃藥。”
“西爾維娅！”斯内普低聲說，死死地盯着正在變身的盧平，“你帶着他們快跑。”
一陣可怕的咆哮聲，盧平的腦袋在拉長，身體也變長了。他的肩部弓起，臉上和手上都長出毛來，手指彎成了尖爪。克魯克山的毛都豎了起來，它在往後退——
黑狗沖了上去，狼人正在掙脫手铐，他之前把自己和小矮星拷在一起。
“小天狼星，把彼得弄過來！”西爾維娅吼道，她聽斯内普的話保護着三個孩子往後撤退，時不時地還要甩過去幾個魔咒幫一幫小天狼星。
熊一般的大狗竄上前去，攫住了它的脖子，把它往後拖着，讓它離開小矮星，小矮星彼得此時已經吓得呆愣了。狼嘴和狗嘴咬在一起，爪子互相撕抓。
斯内普及時出手，把反應過來試圖要跑的小矮星彼得抓了回來，丢到西爾維娅的一邊。
“真沒想到有一天我得和一隻蠢狗一起對付一個狼人，我還不如和洛哈特搭檔。”斯内普咬牙切齒地說了一句，他回頭看了一眼西爾維娅帶着三個小巫師和小矮星彼得撤退的方向，再次舉起自己的魔杖對着狼人施了幾個攻擊型的魔法。
狼人本身很矯健，但小天狼星死死地咬着他，讓它沒法簡單地躲過攻擊，同時還得注意着魔咒不會打到盧平的緻命處。
西爾維娅帶着三個孩子以及又被綁起來的小矮星彼得往城堡裡跑，避開戰場，直到跑過一段距離之後她停下來，喘了幾口氣。
“教授，我們……不回城堡找人幫忙嗎？”哈利問。
“有西弗勒斯和小天狼星，制止一頭狼人已經足夠了。”西爾維娅彎下腰緩了緩，“我們一會兒回去看看他們怎麼樣了，我可不放心讓他們三個單獨在一塊，整個場地被他們毀了我都不會吃驚。但你們獨自回城堡也不太安全，所以我們一起行動。”
他們站在夜幕中，周邊靜悄悄的，沒有人說話，隻聽到那邊幾聲狼嚎和狗吠。
“教授！他要逃了！”西爾維娅今晚着實是有點累，她靠在樹幹上，有些疲憊地閉上眼睛，直到赫敏一聲尖叫，她猛地睜開了雙眼。
小矮星彼得趁盧平變身的時候拿走了他的魔杖藏了起來，趁西爾維娅閉眼休憩的時候，他悄悄地抽出了魔杖。
“Expelliarmus（除你武器）！”
“Colloportus（速速禁锢）！”
西爾維娅之前的戰鬥意識在這一刻淋漓盡緻地展現了，魔杖幾乎是一瞬間就出現在她的手裡，她比小矮星彼得快了一步發出魔咒。
“Stupefy（昏昏倒地）。”
小矮星彼得昏倒在地。
“剛剛就應該把他弄昏的，但我們剛剛都沒這麼做，現在這樣就不擔心他逃跑了。”西爾維娅走過去，把盧平的魔杖撿起來，丢給哈利·波特，“幫盧平收着。”
“呃，教授，盧平教授會沒事嗎？小天狼星也會沒事嗎？”哈利雙手接住了那根飛過來的魔杖，問道。
“或許吧，小天狼星在阿茲卡班待了好幾年，又流浪了那麼久，身體素質應該下降了不少。”西爾維娅往打人柳那邊望去，“但他應該有經驗，再加上西弗勒斯，雖然我更擔心他會讓那兩個人都不太……”她沒說完，但這裡的幾個人都明白了她想說什麼。
“所以，教授，斯内普教授為什麼那麼……”赫敏極力地想找一個溫和一點的詞語，但她隻想到一個詞，“恨盧平教授和小天狼星布萊克呢？”
“他們似乎從一年級開始就是仇人一樣了。”西爾維娅回憶着，“詳細的事情起源我不太了解，那時我還沒有入學。但是劫道者四人組——就是你爸爸，小天狼星，盧平和那邊那隻老鼠，”西爾維娅向哈利點了點頭，又朝暈倒的小矮星彼得偏了偏頭，“我從我的立場來說，他們簡直就是校園霸淩的施暴者。即使西弗勒斯自己對付他們四個也不落下風，有點辦法。”
西爾維娅靠近哈利，她望着那雙晶瑩的綠眼睛，“我們不能否認你父親是個很好的人，他勇敢，樂觀，有着高超的魁地奇技術，這讓他在整個學校都很受歡迎，尤其是那些被他抓飛賊的身姿迷倒的小女生們，雖然他一直深愛着你媽媽。小天狼星帥氣驕傲，還有錢，我敢說上學的時候喜歡他的女生比詹姆還要再多一排，盧平是級長，他的魔法學得也相當不錯，尤其是黑魔法防禦術，這一點你們也能看出來，很受人尊敬。但我必須要說——”
“在他們的青春期裡他們也是個同樣自大又狂妄的愚蠢的男孩。”
“這隻是我的看法，因為我是個斯萊特林。當然，哈利，我相信在你入學以來你聽到的全是對你父親極其高的評價，因為做出這些評價的大多都是格萊芬多的老師和同學們，或者是你父母的朋友們。我從不否認你父親身上的閃光點，但這也不能抹去他身上惡劣的那部分。包括小天狼星，即使他母親是我的姨媽，但我也要說，他以前可真是個足夠自大的人。但是他也是個很勇敢又堅強的人，而且我們兩個小時候關系确實相當的好。他是個好哥哥。”
“我沒辦法十分客觀地去評價他們之間的事，對你的父母，你得自己去發現他們真正的樣子，哈利。”西爾維娅拍了拍哈利·波特的肩膀，“但我向你保證，他們所有人都很愛你。”
“但我不得不提一句，”西爾維娅彎了彎眼睛，“羅恩，你媽媽真的是個很熱情的人，她的餡餅真的很不錯。”
“教授您認識我媽媽？”羅恩叫道，他拖着他勉強綁起來的傷腿站在那，臉上相當的震驚，很明顯，他認為他媽媽一個照顧着一大家子的家庭主婦是不會認識學校裡的年輕教授的，尤其是這位年輕教授還來自于一個純血家族。而韋斯萊家族是這些家族公認的純血叛徒。
“當然，你媽媽可不是個簡單的女人。”
一聲哀嚎從視野之外傳來，西爾維娅表情嚴肅地望了望，又回頭看了看三個孩子，伸手把他們攔在自己身後。
“我到那邊去看看，如果你們遇到什麼危險，就用魔杖發射一個紅色煙花。”西爾維娅教給他們一個簡單的咒語，“如果小矮星彼得醒了，時時刻刻注意他。但我剛剛下手很重，他大概明天才能醒了。”
西爾維娅拔腿狂奔，跑向哀嚎傳來的湖邊。小天狼星已經變成了人形，他身上有不少動物留下的抓傷，所以無法再支撐阿尼馬格斯形态了。
“小天狼星！”西爾維娅跑過去扶起小天狼星，“你怎麼樣？西弗勒斯呢？盧平呢？”
“他們……嘶……”小天狼星因為西爾維娅的手碰到了傷口而沒忍住叫了一聲，“盧平跑進禁林了，斯内普追他去了。”
“好吧，那我帶你回城堡。”西爾維娅吃力地把小天狼星扶起來，“天，你真該好好洗洗自己了。”
“格林格拉斯小姐，你來躲躲藏藏幾個月你也是這個味道。”小天狼星虛弱地笑笑，他側頭看向西爾維娅，擡起手想摸摸她的頭發，看見自己手上的血又收了起來，“西爾，你長大了。”
“嗯，”西爾維娅彎起嘴角，仔細聽她的聲音裡卻有一絲淚意，“十三年都過去了，我都三十一歲了。”
“三十一歲，”小天狼星爽朗地笑出了聲音，被西爾維娅不輕不重地打了一下，“沒關系，你八十歲了在我這裡也是當年那個跟在我屁股後面要一起騎掃帚的小女孩。”
“八十歲，說不定那時候你都騎不上掃帚了，還要我帶你呢。”
“别開玩笑，我可是小天狼星布萊克，詹姆當年說我們到一……”男人本來開朗的聲音慢慢減弱了，似乎沉默下去，可下一秒他就又充滿了活力，“哈利長得可真像詹姆，是不是？除了那雙眼睛，比蟾蜍還要綠。但他飛得和詹姆一樣好，我去看了格萊芬多赢的那場比賽。哈！我就說他會為格萊芬多赢得魁地奇杯的。他那招，和詹姆五年級那次對上拉文克勞的那場比賽簡直一模一樣。”
“是是是，别追憶似水年華了。說起來——”西爾維娅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懷疑地看着他，“哈利那把火弩箭是不是你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