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下來了。
陛下命金吾衛将她送到宸極殿。
與其說“送”,不如說“攆”。
嫌她礙事兒,又要等着處置她的那種攆。
葉晚晚牽着白術的手,擡腳再次跨入一側的抱廈,聽着殿外沉重甲胄聲步步遠離,忍不住摸了摸灼熱刺痛的脖頸。
這本該是她初次侍寝的“大好日子”,可她怎麼想得到,她侍寝的鸾駕居然會被人冒險劫到皇宮禁地。
借鸾駕上的天子禦令去開禁地的門。
葉晚晚不明白那些朝政,隻覺荒謬,更滿心無緣無故被牽扯的憤怒。
這已是她入宮的第二年。被家族強行送入宮中以來,她一直抱病不出,默默無聞了一年。
她不想為家族的命運埋葬自己的性命,隻想找到機會離開皇宮。
直到今晚。
從被翻牌子,到在鸾車上被打暈,再到禁地中面見陛下險些被殺死——
葉晚晚過去一年在宮中的驚吓不如這一日來得多。
尤其……
葉晚晚深吸一口氣,握住旁邊心有餘悸的白術的手,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明明已經脫險,性命無虞,可白術臉色仍舊雪白,一雙眼睛如驚弓之鳥一般睜大,恐懼地盯着葉晚晚。
她眼中淚水啪嗒地往下掉。
“女郎為何非要救我?”
今夜鸾駕接走自家女郎,白術沒來得及跟上,手足無措,隻能直接往陛下所居的宸極宮趕去。
夜間暴雨,等她熬過了重重守衛,終于到了宸極殿前,卻見守衛森嚴,而鸾駕……不知所蹤。
她想要請示宸極宮的宮人,卻立刻被扣押下來,險些直接逼供,直到葉晚晚推開抱廈的門。
屋角檐牙之下,宮燈光影搖亂,葉晚晚隔着傾盆的大雨,微微一笑。
女郎生得極美,一笑便明珠美玉一般皎潔純然,徐徐綻出柔美到極緻的光彩。
她身形纖薄,披一件銀色日月暗紋的玄青禅衣立在階上。
扣押白術的守衛來不及為這絕色驚歎,看清她身上披着的衣袍,乍時失聲,緊緊盯着晚晚身上那件禅衣。
上面是日月章紋。
葉晚晚纖長五指扶着雕欄,笑意端莊柔美,道:“放她進來,本宮今夜侍寝,此刻儀容不佳,還需梳洗。”
守衛謹慎道:“你、您闖了禁地……”
葉晚晚隻輕笑,“陛下命人送本宮來了宸極殿。”
她垂眸理了理玄青色禅衣的衣袖。
守衛視線落在紋繡的章紋上,駭然至極,再三詢問同僚,确定是陛下着人送她過來,終究不敢冒犯,隻好戰戰兢兢放了白術回到葉晚晚身邊。
可是——
守衛不會發現的,白術注意到了禅衣上打的結。
她從小就跟在葉晚晚身邊,一直照顧她的衣食住行。
從上到小,女郎愛穿的衣裳、喜歡的顔色、乃至于衣帶如何打結,白術都清楚。
所以她看得出……女郎身上披着的禅衣,是她自己穿上的。
而禅衣領口,露出的肌膚還有一大片淤起的紅腫。
這禅衣,可能不是陛下親賜,甚至侍寝,侍寝都——
白術忍不住捂臉抽噎,卻又不敢發出聲音。
葉晚晚輕輕拍了拍白術的肩,白術淚眼婆娑地擡頭。
葉晚晚搖了搖頭。
她告訴白術,也是告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