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絕對是位份升得最快的人。

得封妃位。

四個字，跟在葉晚晚身後的紫蘇和白術大驚失色。

紫蘇和白術旁邊，朱纓神色有些複雜地看了葉晚晚一眼。

不過是借勢，恃寵而驕，是禍非福。

曹如意還在門外道喜，紫蘇周到奉上一個鼓鼓囊囊的荷包。

曹如意笑地眼睛眯成一線，連忙擺手。

葉晚晚抿唇皺眉。

這都能封妃。

陛下很喜歡阿姐？

葉晚晚緩過神，忽然就有些想笑。

看了一會兒紫蘇和曹如意的推就，随後折身回到寝殿裡間，重新換上一身顔色鮮豔的宮裝，上完妝，又配上一早讓紫蘇準備的香球，便随着曹如意出門去。

香球的香息清甜，像雨後的栀子，也像尚有幾分青澀的蜜果。

這香球，是早些年紫蘇為葉晚晚制出的香薰，能遮下藥材草木的清淡味道，不過葉晚晚不讨厭藥香，這香就擱置到了一旁。後來，葉雲瑟開始學習醫術，最常用的恰恰便是她這味香，最後，葉雲瑟也是帶着這味香，做了軍中醫女，上了戰場。

曹如意躬身小心地将葉晚晚請上車辇。

一行人出了折霜殿，卻并沒有走通往宸極殿的那條宮道，反而一路朝南，往前朝去。

葉晚晚察覺到異樣，探身出去詢問：“這是去哪兒？”

曹如意連忙道：“殿下政事未盡，暫請娘娘移駕禦書房。”

葉晚晚仰頭就能看到高聳的宮牆，金烏墜落，月牙已經爬高。

禦書房？

又入夜了。

夜間的禦書房，宮燈依舊明亮，葉晚晚随着曹如意走下車辇，一路暢通無阻，一直到禦書房門外。

門外還候着幾名大臣，神色沉重，見到葉晚晚堂而皇之出現在禦書房門前，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

曹如意進門前去通報，她在外面候着，和一旁候在外面的大臣隔了數十步的距離。

禦書房的木雕隔扇門合攏，夜間的微風吹拂，帶來濕潤的草木清香。

葉晚晚站在原地，久久等不到下一步的吩咐。

禦書房中偶爾出入幾人，卻始終沒有一個人讓她進去，任由她在階下站着。

站到她膝蓋微微酸麻，身體開始不穩。

時令剛剛初夏，夜間還是露重微冷。

站久了，她手腳溫度都在慢慢流失。

葉晚晚咬牙堅持着。

這大概不止是封賞，也是警告和懲罰。

一旁的大臣原本看到葉晚晚來到禦書房門前，面面相觑，停了交談。可又見她一直在門外站着，也不見有人傳召，便壓低了聲音，繼續小聲閑聊。

低微的聲音被晚風吹來，她不想聽也還是聽到了零星幾句。

“……崔家好歹也是百年大族，這回……真的要倒了？”

“若不是崔大人讓崔嫔娘娘……清涼台，也不至于惹陛下不悅。”

“這幾年，崔家可得罪了不少人。這樣一來……少不得來踩一腳。”

“誰知道崔大人這些年怎麼那麼糊塗，以前分明也不是這樣的啊……”

“這兩年，糊塗的可不隻崔大人一個。”

“慎言！”

旁邊大臣自覺多嘴了些，此時立刻閉嘴端正了站姿。

葉晚晚掌心冰涼。

朝堂之事，她聽得艱難，忍不住用最惡毒的眼光去看容厭。

崔家，被人那般無孔不入地逼迫着，若能不亂陣腳的，那崔家早該是上陵頂級世家之一了。

也難怪人人都說容厭仁慈賢明。

若他一直是這般，不動聲色施壓，慢慢往駱駝身上加稻草，早晚有一日，駱駝會倒下。即便駱駝不甘束手就擒，可先前的逼迫早就讓它手忙腳亂被迫離群，再一動，隻能看到四面皆敵。

說是熬鷹狩獵也好，說是借刀殺人也罷。

這樣頸側随時橫着一把刀，都是極為耐心地碾磨人的理智和神魂。

葉晚晚深吸一口氣。

她還沒做什麼，帝王的威勢就已經實實在在壓在了她的肩上。

她擡頭凝視着眼前的禦書房，和宸極殿一樣，這裡燈盞也極為明亮。漆黑的夜間，周圍黑魆魆一片，僅剩這一方亮如白晝，更顯得禦書房巨大的黑影如同潛伏的猛獸。

站在門外，越發覺得威壓迫人。

葉晚晚已經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她眼前發暈。

白術及時在她肘下扶了一把。

葉晚晚清醒過來，呼吸微微重了些，頭重腳輕繼續站着。

她已經等了很久很久了。

雙腿幾乎失去了知覺，身體搖搖欲墜。曹如意這個時候才推開禦書房大門，快步跑到晚晚身邊。

門口宦官在台階上站定，捧出一卷騰龍紋的聖旨。

曹如意連忙在另一邊攙扶着她，臉皺成了一團，“娘娘可還受得住？今日陛下政事太多，此時才将将閱完。”

紫蘇擦着她額上冷汗。

葉晚晚提起些力氣，去看前方。漆黑的眸色，更顯出胭脂也擋不住的唇色淺淡。

她身體僵硬，點了點頭，借着紫蘇的攙扶，在聖旨前叩拜下去。

膝蓋剛一觸上冰涼的漢白玉，她險些控制不住身體，直接跌下去。

葉晚晚強撐着身體跪好。

宦官在上方高唱：“奉天承運皇帝，诏曰——”

“葉氏晚晚，柔嘉淑順，性行溫良，風姿雅悅，克娴含章。念其久侍宮闱，性資敏慧，率禮不越。着即冊封為雲妃，遷居關雎宮。欽此！”

禦書房中的大臣都已經齊齊出來，跪拜在階下，神色各異地聽完了這一封晉位聖旨。

這是開後宮以來，第一次有後妃晉位。

從六品貴人，直上二品妃位。

可葉家不是什麼大族，和徽妃、敬妃的世家完全不可相提并論，所以葉晚晚——她憑什麼？

封妃本也隻需在後宮宣诏即可，可偏偏，葉晚晚封妃，是在禦書房外，當着朝臣，榮寵已經濃厚到這般地步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