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晚晚額心貼着手背,眼前還是有些眩暈,手腳發軟。
聽着這彰顯榮寵的聖旨,她卻有些想笑。
“柔嘉淑順,性行溫良,久侍宮闱,率禮不越。”
經過這兩日,這會是誇贊她?
宦官走下台階,到她面前,白面含笑,恭賀道:“娘娘領旨吧。”
葉晚晚攢起些力氣,接下聖旨,轉手交給紫蘇,紫蘇跪着接過,卻依舊沒有起身。
她張口想讓紫蘇先起來,可她又累又冷,一句話也不想說,低下頭緩了緩。
周圍人依舊跪着,沒有起身。
好一會兒,她眼前才清晰過來,擡起頭,面前卻是一角玄黑色衣擺。
上方暗紋是獨屬于帝王的十二章紋。
葉晚晚怔了下。
容厭就站在她面前。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從禦書房中出來。
沒有在上面高高在上地俯視她,而是出了禦殿,下了十二道的丹陛,一步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晚風中,容厭衣袍微微舞動,勾勒出他身形輪廓,是一種山嶽般高大而修長的俊美。
他低眸看她。
所有人皆默默朝着她的方向參拜。
葉晚晚仰頭對上他看她的眼眸。
他的眼神太平靜了。
她忽然想,他真的喜歡阿姐嗎?
她唇瓣分開一線,沒說什麼便又抿起,就連參拜也沒有說一句話。
朝臣心中再多猜想,此時也為葉晚晚的失禮捏了一把汗。
可陛下絲毫沒有怪罪,甚至伸出手來,親自攙住她的手臂,将她萬般愛憐地扶起。
帶着暖意的龍袍罩到她身上,玄黑色将绯色宮裝整個罩住,擋住了夜間的晚風。
葉晚晚身子僵了一下,順着容厭的力道起身後還是有些脫力,盡管努力站直,還是難免要靠着他的支撐才能站穩。
容厭十分自然地單手攬護住她,讓她倚靠在他身前。
她仰頭看他,在他懷裡,她隻能看到他一角下颌。
容厭低頭,對上她的眼眸。
她身軀柔軟至極。
淡淡的香氣仿佛從她肌膚沁出,香軟嬌弱地如同一團化了形的水,虛弱地整個人挨着他。
他嗓音溫和道,“久等了,孤的雲妃。”
禦書房聖旨聽封,陛下親自相迎。
這般浩大恩寵。
所有朝臣都将成為見證。
葉晚晚沉默着。
這一刻,她那麼輕易就得到了昨夜她費勁心機也要得到的,可她本能地沒有任何喜悅,反而全身如墜冰窟。
棍棒加甜棗,他在馴服她。
容厭卻依舊溫和地看着她,仁慈善良地為她裹好他的龍袍,大手覆在她肩頭,涼湛湛的一份重量不輕不重地壓着。
耳邊傳來朝臣恭恭敬敬的賀喜聲音。
他笑聲清冽疏朗,答複了一聲,就好像葉晚晚真的是他的心上人一般,答完朝臣的恭賀,随後便極為珍重地攬着她離開禦書房。
紫蘇白術心驚膽戰地被遠遠隔在兩人身後。
葉晚晚身體虛弱,小步慢走,容厭顧及了她此時的狀态,步伐極為緩慢,用她剛剛能忍受的步速慢慢行走。
宮道之間,燈盞密集,即便身側沒有宮人掌燈,也絲毫不會覺得昏暗。
容厭悠然惬意地走在宮道上,臂彎壓着葉晚晚的重量,晚風溫柔拂面,靜谧之間,似乎真有那麼一絲和睦。
葉晚晚靠在他懷中,良久,手腳漸漸才有回溫。
又慢慢挪動了一會兒,沿着走了無數遍的宮道,路過清涼台前。
容厭看了一眼清涼台。
清涼台那夜,其實就是發生在昨日,可這一日,後宮的動靜比過去一個月都要精彩。
容厭忽然想起白日裡她趾高氣揚,說他溫良仁善,要帶人來清涼台看看。
這種話,居然也說得出口。
容厭想到這裡,笑了一下,低眸看了懷中的葉晚晚一眼。
她沒有力氣擡頭,身體仍舊發軟。
容厭嗓音帶了些揶揄笑意。
“還走不動路呢?”
他聲音不輕不重,尾音微微揚起,融進微涼的晚風中,是幾乎稱得上耐心溫存的語氣。
葉晚晚沒有立刻應聲。
她額際碎發被冷汗濡濕,低垂的眸光微微晦暗。
她用力抿了一下唇瓣,停下腳步。
葉晚晚擡手,沒有被吓退,反而主動而大膽地去握住容厭的手,她和他的距離在這一瞬間才算是徹底被拉近。
他的手很涼,比她的要大很多,葉晚晚指尖輕輕點在他掌心。
圓潤淡粉的指甲堅硬,微涼細嫩的指腹柔軟,涼涼地撓在他掌心。
一筆一劃,帶來酥酥的麻意。
容厭冷眼看着她,虛僞的笑意淡了些。
她擡起的眼眸漆黑而如含波帶水,像是純黑的寶石,卻比最珍貴的寶石還要剔透漂亮。
明明是一樣的黑眸,但卻讓人能察覺得到,和葉雲瑟不同,她的眼神清透純粹,難染雜塵。
可此時卻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青澀,隐隐有種别樣的風情動人意味。
這雙眼睛間或看他一眼,低眉舉目,波光潋滟微漾。
寫在他手上的兩字回答簡短暧|昧——
“陛下,晚晚腿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