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容厭慢悠悠來到敬妃宮中時,便見敬妃氣極,鬓發散亂,神色猙獰。
她手中握着尖利金簪,撲向被按住的葉晚晚。
“賤人……”
曹如意急急高聲傳唱:“陛下駕到!”
兩邊按着葉晚晚的宮婢一時間不敢再用力,葉晚晚沒有管敬妃朝着她的臉頰紮過來的金簪,猛地掙脫開來。
金簪紮入眼睛下方皮肉,帶出一點血迹。
敬妃看到容厭,神情張皇失措,往後退了一步,立即扔下手中金簪,連連搖頭。
門外儀仗聲勢浩大。
葉晚晚站在原地愣了片刻,她眼下的血迹濺到了眼睛裡。
血腥味、血紅色。
好疼。
她僵硬地轉頭,一眼就看清了最前方的帝王。
她不管不顧地朝着容厭奔跑過去。
她沒有哪刻比此時更确定,她不想探究、也不在意陛下有多喜歡阿姐。
隻是在他心裡,她也得要一席之地。
她要好好活着,不被欺負地活着。
容厭身後的饒溫正要召人擋住晚晚,卻見陛下微微側頭,看了他一眼。
饒溫愣了一下,沒有再上前。
門外烈陽耀眼,容厭瞧着眼前這鬧劇,似笑非笑。
就這樣?這戲有什麼好看的?
一襲绯紅火焰一般,毫無阻攔地猛然撞入他懷中。
容厭穩穩站在原地。
葉晚晚攀在他身側,手指攥緊緊他的衣擺,臉頰血水從眼下滑落,仿佛豔麗到極緻的血淚。
她嗓音細若遊絲,帶着哭腔,“陛下可算是來了。”
容厭挑眉看了看她,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
他可不是來救人的。
他沒有去管葉晚晚的冒犯,掃了敬妃一眼。
敬妃顫了顫,臉色霎時間雪白,擡手整好自己散亂的鬓發,慌亂解釋。
“陛、陛下,您聽我解釋,是雲妃她無令擅闖,我,我隻是……”
言語錯亂,詞不成句。
容厭懶得再聽,低眸看了看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緊緊扯着他胸口衣襟的葉晚晚。
她身形纖細玲珑,整個人幾乎都要縮進他懷中。
她心跳極為快速。
即便隔着兩個人身上幾層衣衫,也還是能清晰地讓他感知到一下緊接着一下的跳動,弱小又無助。
像是終于找到巢穴的小獸。
可敬妃和雲妃,誰也不無辜。
葉晚晚臉色蒼白地仰頭去看他,眼前發黑。
他不為所動,帶着笑意睨着她,道:“你……”
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葉晚晚握着他衣襟的手指松開,手臂垂落。
容厭站在原地,看着她忽然仰面倒下去,微微訝然,手始終背在身後,沒有出手去扶的意思。
朱纓連忙伸手攙住她軟倒的身子。
葉晚晚昏倒在朱纓懷中,唇瓣還有被咬過的齒痕,額際頸後都帶着一層緊張到極緻的薄汗,面上幾乎沒有半點血色。
輕微一點點的重量,柔弱纖細,好像下一刻這點重量也會蒸發消失掉一般。
朱纓小心地仿佛自己正抱着一個泡沫做的人,她愣了一會兒,才澀聲道:“陛下,娘娘體弱,她昏過了。”
敬妃見到這情形,連忙慌張搖頭。
“陛下,陛下您不要被她騙了!她怎麼可能會暈,她肯定是裝的……”
葉晚晚倒下的那一刻,眼前天旋地轉,徹底失去意識前,她模糊聽到,容厭意興闌珊對敬妃的詢問。
“今日之事,說給孤聽聽。”
-
鼻端是熟悉的本草清淡香息,周身陷在柔軟的床榻中。
她這些天時刻緊繃不敢松懈,今日白術出事突然,情緒起伏太過劇烈,暈過去,也實在是意料之内。
葉晚晚隻覺得自己睡了好長的一覺。
恍惚間,她似乎看到一盞搖晃的燈燭,自己從床榻上起身,夏日輕薄柔軟的桃粉色心衣一半挂在身上,一半松松散開。
雪白的膚,烏木般的發,在燈火的光暈之下,猶如故意引誘的魅妖豔鬼。
可她姿态卻青澀。
她被捏住下颌,碎發汗濕黏在臉頰,他冰涼的手指觸在她眼下,慢慢劃落,将她臉上的淚珠與汗水擦下。
他指尖帶上了一縷濕潤水迹。
燈燭在側,他将指尖移到燈火之上。
水珠落入燭心,火花啪地一下崩出幽藍火星。
火光躍動着去舔他的指尖。
寂靜的危險蠱惑之中,她細白的手指微微顫着,卻還是主動去握住他手指,将他的手從燭焰處移開,放到自己細膩柔軟的肩上。
不穩的燭火之中,他長身玉立,高不可攀、漫不經心。
她主動投入他懷中。
錯亂昏沉的光影之中,隻他一截下颌讓人能看得清晰。
極為優美的唇形,唇色是堪稱豔色的紅潤。
她湊近過去想要親吻。
這樣好看的唇……
她很熟悉。
晚晚愣了愣。
夢裡,她忽然想要集中精力去看這春|宮。
她隻是想看清他的唇。
若這唇色再淡一些……
便一模一樣了。
葉晚晚忽然從夢中驚醒。
床帏綽約朦胧,胸膛起伏劇烈,她緩了口氣,便側頭去看了看外面。
早就已經入了夜,她如今是在關雎宮的寝殿之中。
葉晚晚又閉上了眼睛,深深呼吸了一下,讓自己先暫時放下夢境,重新去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