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聲喊道:“紫蘇。”
候在她房中的紫蘇立刻走近,拉開床帏,刻意壓低了聲音,道:“娘娘?”
葉晚晚問:“陛下、陛下呢?白日在敬妃那裡,我昏倒之後呢?”
紫蘇僵了一下,沒有立刻回答,她皺緊眉,眼睛眨着朝着晚晚往她身後的窗邊示意。
葉晚晚一頓,順着拉開的床帏往外看了看。
外頭,容厭靠坐在窗邊,左手支額,右手握着一卷書冊,神色疏懶,也看不出是不是在看。
他在?
葉晚晚愣了愣。
她看着他的面容,沒有移開視線。
容厭聽到床邊的動靜,将書冊放到一旁,側頭看過來,嗓音一如既往的溫和,接着葉晚晚的話問道:“之後呢?”
紫蘇掐緊了手指,額頭冒出冷汗。
當着陛下的面,這讓她怎麼回答?
葉晚晚卻伸手,握了握她的手臂,示意她有話直說。
紫蘇不安地點頭,答話聲音仍然帶着一點顫。
“娘娘昏倒後,陛下問敬妃……敬嫔,先前都發生過什麼。
“敬嫔說,是白術背後嚼舌根在前,娘娘無令擅闖在後,錯處都在關雎宮這邊。
“陛下……”
紫蘇快速說完,“陛下卻還是黜敬妃為敬嫔,将對娘娘動手的宮人充入掖庭三年,敬嫔今後需對娘娘退避三舍,她宮中上下皆領杖責!”
行刑行了一整天,後宮所有人都在看着。
對于敬妃這樣驕傲慣了的貴女而言,這樣的懲處幾乎是她短短不到二十年的人生裡,最大的噩耗。
葉晚晚愣了下,她确實沒有想到,容厭真的會罰敬妃罰地這樣重。
他對宮中所有動向都了如指掌。
五月初一她故意招惹敬妃、敬妃真心愛慕他,他總不可能這個時候不知道了。
可他還是毫不猶豫處置真心愛慕他的敬妃。
就算知道敬妃動手有她故意相激的原因,他沒有半分憐憫,就像是寵極了她。
容厭單手支着下颌,夜間的燭火中,笑意些微,眸底是從初見那日,就未曾變過的無情涼意。
晚晚手腳冰涼,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容厭。
這樣的人……他真的會在意誰、會被人打動嗎?
他話語帶着嘲谑的意味,“作為雲妃這辛苦一場的賞賜,如何?”
葉晚晚沒有答話,她撐起身子想要下床,身體還是有些虛軟無力。
紫蘇連忙攙扶住她。
葉晚晚走到容厭身邊,示意紫蘇出去。
她站在他身側,他坐在窗邊,視線幾乎平齊。
晚晚看着他。
眼下入了夜,窗邊燈燭不亮,光影并不清晰,可他輪廓太過優越。
琉璃般的眼眸,挺拔的鼻型,那樣好看的唇,恰到好處地融彙成一張極為秀雅精緻的面容,長眉英挺,淵渟嶽峙,他的神情氣韻,又讓這面容帶了讓人捉摸不透的另類吸引力。
葉晚晚第一次這樣專注又仔細地看他。
她也是剛剛意識到,這皇朝的帝主,居然有那麼漂亮的皮囊。
容厭凝着葉晚晚眼睛下方劃出的一道傷痕。
這傷口已經塗上了藥,還殘下一些乳白色藥膏沒有完全融入肌膚。
這道金簪刺下的創口,距離她眼睛不到半指。
他若是晚來哪怕幾步,這傷痕再深一些,或者再往上一些,她的眼睛也就保不住了。
對上她的眼睛,烏黑瑩潤,通透漂亮。
容厭看了她一會兒,有些好笑。
她本來能給他看一場更高明的戲碼,偏偏因為白術這個小小的侍女,全部功虧一篑,成了一副鬧劇。
葉晚晚蠢透了。
她真想做什麼,那任何人都不應該成為她的阻礙。
而她做不到。
她該知道,她這臉若是毀了,她在他這兒也就沒有倚仗了。
真是……
容厭笑出來,喜怒卻難辨。
他擡手,指腹壓上她眼下的傷痕,微微用力。
微微的刺痛從臉頰的肌膚傳開。
葉晚晚疼得瑟縮了一下。
她忍着沒有躲開,雙手擡起,捧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身前。
指尖點上他掌心。
——依舊是要在他掌心寫字。
容厭垂眸分辨了下。
她寫的是:“不夠。”
是回答他那句“賞賜”。
僅僅是在外的懲處和恩寵,不夠。
容厭眼底漸漸蔓延上一層嘲意。
葉晚晚全然不顧,繼續在他掌心寫:“今晚留下好不好?”
“月餘不得見,晚晚思念您。”
容厭冷眼看她寫在他掌心的字。
他看了她一眼。
不防間,葉晚晚已經将整個人都靠得極近。
近到她的呼吸都能拂動他的發。
她幾乎是挨着他,湊到他面前,他甚至能清楚看到她頰上細軟透明的絨毛。
還有她的眼睛。
漆黑的瞳色,濕潤的眼眸,看着他,裡面卻仿佛閃爍着極為明亮的星光,純淨、柔軟、潋滟。
這樣拙劣的挑逗。
這樣刻意的姿态。
容厭挑高了眉,看着這雙眼睛,稍稍後仰,靠上椅背。
他沒有立刻回答,指尖繞起她垂到他手指上的發尾,慢悠悠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