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晚晚眼眸冰冷,彷如罩上了一層冰,她沒有嘗試破門逃跑,而是後退了幾步,重新躺回到地上。
這人推門而入,屋内月光稀疏,隐隐約約能看到地上躺着的人,身形纖薄卻也玲珑有緻。
屋内彌漫着一股說不清的藥味,手推開木門,回身将門栓落上,年久不修的木門微微腐朽,鐵釘露出,他一用力合上門栓,鐵釘忽地紮進皮肉裡。
一走進屋内,蛛網上還凝了水,直往人身上滴。
這人戒備起來,擡手擦了一把臉上被滴上的水迹,摘下腰間佩劍用力揮舞了下,将蛛網幾下清理幹淨,怒罵了一聲,随即朝着地上的女郎走來。
葉晚晚聽着門口的動靜,閉着眼睛,在心裡默數了一個數字,三。
耳邊腳步聲越來越近,她睜開眼睛,再次在心裡默念,二。
這人注意到晚晚醒來,當即拔劍出鞘,長劍還未舉起,身體卻忽然搖晃起來。
葉晚晚站起身,這人全身微微抽搐着,雙目圓睜着試圖掙紮,整個人卻忽然狼狽倒下。
她看着匍匐腳下的這人,輕輕念出聲:“一。”
這人眼睛睜得極大,眼睜睜看着葉晚晚朝他走過來。
這樣秀美絕倫的女郎,一襲薄紗宮裝,月光勾勒她紗裙之下纖纖袅袅的身形,明明再柔弱美好不過,可她背對月光走來的模樣,卻無端讓人驚恐起來。
他動不了了?
他怒目圓睜,無聲嘶吼起來,眼前這少女眼瞳漆黑而深不見底,與外表的柔軟格格不入。
葉晚晚握緊了手中剩下的瓷瓶,低眸看了一眼。
駱良當初不願收她,應當是對的。盡管跟随他行醫,得了個小醫聖的稱号,可她和駱良都知道,比起學習治病救人,她對藥與毒更為得心應手。
有機會自由使用草藥,她制的當然不是什麼解毒、醒神一類的良藥。如何借平平無奇的草藥,用彼此藥性的沖突制出各類能讓人乏力、昏倒、疼痛,甚至死亡的毒藥,才是她在江南思索最多的。
駱良不允她用他教給她的去做辱他名聲的事,可今日她隻是自保。
葉晚晚捏緊手中瓷瓶,拔出蓋子,就要将藥灌入他口中,又生生停下。
她看了看瓷瓶,将木塞裝回,重新放入袖中。
她起身拎起這人的佩劍,比劃了下角度,雙手握劍橫在他頸間,平穩地一劍封喉。
鮮血從他脖頸噴湧出來,在她裙角濺出一道血痕,猩紅血液很快湧到地上,混入煙塵之中。
他大概臨死前都沒想到,自己真會死在這樣一個嬌弱少女手裡,雙眼瞪着,死不瞑目。
做完這些,葉晚晚輕輕呼出一口氣,劍尖抵在地上,冷淡地轉身往外走,她忽然頓了一下。
那個僧人。
葉晚晚渾身冷凝,她幾乎僵硬着回眸去看。
那僧人全身依舊被束縛着,眼睛卻不知道何時睜開,眉目依舊慈悲,卻帶了一絲驚訝和了然。
她耳邊似乎嗡鳴了一下,他……都看到了?
葉晚晚不自覺捏緊手中剩下的三個瓷瓶,瓶身碾磨,發出細微而尖銳的聲響。
她極為冷靜地打量着束縛他的堅固繩索,左手握緊瓷瓶,右手拖着長劍,朝他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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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厭站在山巅,整個人沐在月光下 ,紅蓮紋的禅衣烈烈飛舞。
他能看到連綿的山間,舉着火把的金吾衛漸漸和另一群蒙面人交纏在一起。
和榮王部下推想的不一樣,榮王不在這兒,他還在酒池中,被鎖着羞辱而折磨的鐵鈎環。
容厭看着暗探送上來的幾株新鮮未炮制成藥材的當歸,以及近些時間,排查出的有嫌疑的自稱江南商販的人名單。
後宮裡,和江南聯系最多的……
似乎隻有雲妃。
容厭拿起一株藥草,山巅風聲凜冽,他看着随風瑟瑟晃動的葉片。
這傳遞消息的方式倒是有趣。
當歸,當歸。
是有人想要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