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條黑夜中潛行的遊蛇,無聲無息的來,再拖着獵物無聲無息的去。
然而……
一道尖叫聲打破了這份悄無聲息,帶着骨頭被碾碎般的慘烈炸開,驚得整個車廂的人都朝聲源處張望。
花雀兒也被驚的回了神,她揉了揉嗡嗡作響的耳朵,擡頭。
一個戴着鴨舌帽的身影映入眼簾,帽檐拉的很低,蓋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下巴,以及緊抿的雙唇。
整個人看起來就很冷。
花雀兒覺得這身影有點眼熟,似乎在哪裡見過。
在哪裡見過呢?
還沒等她想明白,又是一聲慘叫炸開。
花雀兒再次一驚,恍然回神,這才看見那人正抓着一個年輕男子手腕,手背上隐約有幾道青筋暴起,顯然正在使力。
被他抓住手腕的年輕男子疼的扯着嗓子嗷嗷直叫,原本緊握的掌心也打開了,一個物體從掌心溜出,啪嗒一下,落在花雀兒腳邊。
花雀兒伸手撿起,一看,是個紙面包——一個用錢疊成的紙面包。
這是她的錢!
花雀兒的臉登時黑了,騰地站起,指着年輕男子喊道:“哈!原來你是賊!你偷我的錢!”又對圍過來的人道:“這個人是賊!他偷我的錢!”
早有熱心的乘客抓住了年輕男子另一條胳膊,罵道:“年紀輕輕的幹點什麼不好,盡幹這種雞鳴狗盜的事情!整個社會風氣就是讓你這種人敗壞的!”
一個大媽沖過來,從菜籃裡摸出一根蘿蔔往年輕男子背上使勁拍打,一面拍打,一面叫嚷道:“我昨天買菜的十塊錢也丢了!快說,是不是你偷的!”
車廂内頓時鬧哄哄亂做一團。
大概是見大家都圍了上來吧,最先抓住年輕男子的那人松開了手,擠出人群包圍圈,重新坐回座位上,又将本就拉的很低的帽檐又往下拉了拉,蓋住臉,睡覺。
托着下颚的手腕内側,隐隐露出一隻狼頭的紋身
這邊,年輕男子還在掙紮着求生:“各位大爺大媽大哥大姐們,我冤枉啊,我今天是第一次在這班車上動手……真的是第一次……”
結果第一次出手就被抓住了。
然而沒人信。尤其是那位丢了十塊買菜錢的大媽,扭着年輕男子胳膊非要他賠自己丢了的十塊買菜錢,其他人也是各種聲讨,今天真正被偷的正主反倒無人問津了。
花雀兒歪頭望着亂糟糟的人群,想了想,貓腰鑽出包圍圈。
有這麼一群正義衛士在就夠了,她就不攙和了,還是去感謝感謝那位幫了自己的活雷鋒吧。
要不是人家出手,自己這五百塊錢指定被偷去了。
活雷鋒整張臉藏在帽檐下,胳膊肘支在膝蓋上,手掌托着下颚,一動不動,絲毫不理會身周的嘈雜。
又或者身周的嘈雜壓根影響不到他。
花雀兒有些躊躇,還沒想好開場白,車子就到站了。
那人起身,越過她,猶自下車。
花雀兒一怔,反應過來望了眼站牌,忙也擡腳跟着下車。
一個在前面甩着兩條大長腿走的拒人于千裡之外,一個在後面小跑跟着,兩人一前一後,穿過一條燈光昏暗的街道,然後在一個T字形路口分流——花雀兒往西,那人朝東。
再不跟人說謝謝就沒機會了。
花雀兒望了眼西邊的家,吐了口氣,小跑着追過去,往人跟前一站,道:“那個……剛才謝謝你啊。”
那人停下腳步,淡淡道:“不客氣。”
帽子依舊沒拉開。
瞧着也沒要拉開的意思。
花雀兒也沒有要讓開路的意思。她身形僵滞,表情震驚,脖子誇張地拔長,見鬼似得瞪着面前的人。眼神也是直勾勾的,視線似乎要穿透帽子看清藏在後面的臉。
就在剛才,就在剛才這個人開口說話的瞬間,花雀兒腦中也是叮咚一聲響,緊接着一個冷冰冰的機械聲音在她耳中道:“目标出現,拯救大佬任務正式啟動。”
目标出現……拯救大佬任務……
原來他就是自己要拯救的大佬啊……
那位敢拿着斧頭砍地府大門閻羅王都拿他沒辦法的大佬……
那位讓自己得以還陽重生的大佬……
突然想看看大佬長什麼樣……
花雀兒心裡這麼想着,身體也就随着指令而動了,等她反應過來時,手裡已經多了一頂帽子。
花雀兒:“……糟糕!大佬這下怕是要生氣了吧,這位可是連地府大門都敢砍的主兒!”
旋即又震驚地想:“大佬竟然是同班同學兼同桌喬遇!”
花雀兒一時之間心思複雜,臉上的表情都沒法形容了。
對面,突然被人摘了帽子的喬遇也有些詫異。
他這個新同桌膽小如鼠,說起來兩人也做了一個多星期的同桌了,除了今天早自習那輕輕一推以外,兩人好像還一句話一個眼神的交流都不曾有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