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裡疼?”顧堯臉上少有的出現着急,忙問道。
“腿,我腿好疼,嗚嗚……”
顧堯忙把人放到床上,捧起他的小腿輕輕按了按。
在她指節分明的手指按摩下,腿上的疼痛漸漸消失,溫瑾雙手肘後撐着床,呆呆地看着女人認真的模樣,一時間說不清什麼感覺。
他的腿不就是她打斷的嗎,現在才來裝好心會不會太假了點?
“放開我,你這個登徒子!假好心!啊——疼疼疼。”
手下微微用力,顧堯額上青筋直跳,枉她那麼好心給她治療又給他伺候,居然落得個登徒子和假好心的名聲。
幹脆起身站起來,懶得再看到這令人厭煩的嘴臉。
轉身出去。
“诶?诶……”
溫瑾叫了兩聲都沒把人給诶回來,憤恨的看着女人冷漠的背影,他沒錯,錯的是她!
*
噗地一聲,水花飛濺,後屋的河流雖然不深但也不淺,顧堯把整個人都沉到水裡,夜裡水裡的涼意把她的暴躁緩緩冷卻。
閉上雙眼,前世的浮浮沉沉恍若昨日。
她記得,那天她失去所有,滿身鮮血淋漓地躺在林子裡,奄奄一息間想着就這麼死去算了。
也是在那天,路過的無塵握住她的手腕,眉眼清淡說道:“施主,你滿身殺孽,所以一無所有。”
一語道盡她刀鋒舔血的人生,一針見血,卻又無比殘忍。
她扯笑咽下一口血問他如何重新拿回所有。
無塵不語,但始終沒有放開她的手腕,大抵是知道一旦放開,她顧堯便不會再有任何生念。
“心在俗世中,不動則不傷。”
來到這異世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再也無法拿回失去的一切,雖然表面上不在乎,但實際上她比誰都不甘心。
……
回到家已是月上半梢,屋外蟲鳴蛙叫,溪邊的竹林清香一陣一陣飄蕩在這悶熱的夜裡。
這破落的泥房,下午的時候顧堯差不多已經整理過一遍了。
一想到屋裡倔犟的少年便覺得一陣頭疼,滿身是刺,她着實不想和他有什麼糾纏,可她偏偏不得不對他負責。
“吃藥吧。”
顧堯已經平複下心情,看向他眼裡已是一片平靜,把熬了藥的碗放到床邊的桌上,恰好夠他夠着。
“我不喝。”誰知道裡面放沒放其他東西。
“喝了,等你恢複好了我答應你,放你離開。”顧堯看進他狐疑的眼裡,眼裡沒有一絲開玩笑。
“真的?”溫瑾有點不可思議,像她這樣貧窮的女人買他即使沒有傾家蕩産,也一定花了不少錢,舍得讓他就這麼離開?他可不相信。
“假的。”
溫瑾一愣,上揚的嘴角忽而垂下來,神情恹恹,果然是騙他的。
“我很窮,希望你回去後讓你母親給點錢我,不然我虧死了。”
語氣依舊是平靜無波,卻無端令人相信這就是她内心最真實的想法。
聞言,溫瑾眼裡閃過一絲厭惡,果然是貪圖他家的錢。
顧堯把他眼裡的厭惡不動聲色收入眼底,嘴角扯了扯,未語。
一時無言,溫瑾主動拿起那碗藥,才抿了一口,小臉頓時苦皺,下意識脫口而出,“好苦!”。
顧堯是聽見了的,但也隻是無動于衷地站在一旁等着他喝完,視線微微落到少年苦皺苦皺的臉上,剪水雙眸,明眸皓齒,盈盈紅唇在巴掌大的臉倒是有幾分姿色。
話音落下後 ,空氣中有一瞬的安靜。
沒有人哄……
這不是在家……
不知是因為碗裡的藥熱的,還是因為有人正在看他笑話,臉霎時間有些紅,溫瑾忽而就不再說話了,怄氣地一口悶了那碗飄着惡臭的藥,重重地放下碗,躺下拿起被子蓋住腦袋。直到腳步聲越來越遠才慢慢把頭探出來,怔怔地望着緊閉的門口。
剛才叫苦的時候,有那一瞬間他真的想那女人哄他,以前吃藥爹爹總會一邊勸着他哄着他,現在淪落在異鄉,清白沒了,腿也斷了,再也沒有人疼他了……
如此一想,不由得悲從中來,眼眶一陣幹澀,不一會便低低抽泣起來。
顧堯站在門口聽着屋裡傳來的抽泣,歎了歎氣最後還是擡步走向另一間房間,說到底他還是個孩子,遇到這樣的事難免傷心欲絕。
大不了接下來的一個月她盡量讓着他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