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辭帶着林珂沖進宅院,廊下點了燈,一眼望不穿盡頭。她到達母親房門前時,房内依舊燭火通明。
她歎了口氣敲了敲門,低聲道:“母親,是我。”
在房内陪着母親的甯輕音聽到了聲音,起身給她開了門,“阿辭,你…你回來了。”
“阿姐,我回來晚了。”
甯輕音聽到她的話,一直繃在腦海中的那根弦就斷了,眼淚止不住的流下來,“阿辭,父親…父親他…”
甯辭看到姐姐愁眉緊鎖,心下蓦然一痛。
她連忙走進内室,隻見崔氏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十分憔悴,見到她被雨打濕的青衫,忍不住心疼道:“阿辭,怎麼沒換身幹衣服再過來,這要生病了如何是好?”
甯辭脫下外衫,腰間垂下的三串銀鈴随着動作叮當作響。
她搖搖頭:“母親,信中說父親他棄城…” 崔氏一聽到這兩個字便開始激動起來,胸腔不停起伏:“辭兒,你父親他…他幹不出來這種事的,他本性良善,愛民如子,你知道的。
崔氏的話斷斷續續:“以前你父親在家裡的時候,他恨不得把家裡的東西掏空去接濟那些窮苦百姓,他…怎麼…怎麼可能棄城而逃呢?”
甯辭上前一步,握住母親的手,“母親,我也不相信,以父親排兵布陣的能力,不會落到這樣不死不休的局面,而且父親忠心耿耿,怎會違抗軍令,此事必有蹊跷。”
崔氏掙紮着坐起身,甯輕音也過來幫着甯辭扶起母親。
“阿辭,可是你父親和他的部下全都埋在了西河,連個知道發生了什麼的事人都沒有。你父親,他連屍骨都沒有留下啊!” 她抿了抿唇,低聲道:“母親可知,回程路上,皇上派人宣了我進宮。”
崔氏面帶疑惑,她接着道:“皇上要阿姐前去和親。”
崔氏頓時變色:“阿辭,這可是真的?”
甯辭嚴肅的點了點頭,隻見崔氏急道:“這怎麼行…阿辭…”
她連忙打斷母親:“母親放心,我自有辦法。”
“皇上既然下了旨,那便已成定局。”崔氏抹掉眼上的淚問道:“阿辭,聖旨上可有說和親的對象是哪一個?”
“西風将軍。”
崔氏語重心長的問道:“阿辭可知他是誰?”
甯辭腦海中并沒有此人的印象,她在山中每日隻是練劍,甚少過問山下事宜。她搖了搖頭,如實答道:“阿辭不知。”
崔氏歎了口氣:“他就是攻城的敵将謝谙,我聽說他殘暴不仁,薄情寡義,曾經在朝堂之上親手活剮了一個意見不合的政敵。阿辭,你說怎麼能讓你阿姐嫁過去!那分明…分明是讓她去送死啊!”
甯辭明白母親心中所想,她亦有諸多不解。
父親才剛剛戰死,此時便要阿姐去和親,隻是單純的以聯姻的方式奉上疆域化幹戈為玉帛?她不信。
若如母親所言,她阿姐要嫁的那位将軍是個殘暴不仁的殺神,還和她父親之死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聯,那這背後定有陰謀,等着阿姐的更不知道是什麼血雨腥風的局面。
阿姐的性格溫和善良,進到那種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必然九死一生。
她不能眼睜睜看着自己阿姐被送入火坑,況且聖旨宣到了她這裡,安知聖意如何?
一個念頭在心中漸漸成型。
甯辭正色道:“母親,您聽我說,明日使團接人的時候,讓我代替姐姐前去。” 一直未發一言的甯輕音急道:“阿辭…”
她打斷甯輕音:“阿姐!我們都不常暴露在衆人視野,一時之間不會被發現。等到了邑夏,我再尋找機會逃出去。你放心,我還有一身劍術,打不過再想其他辦法就是了。更何況,以我的劍術還未必打不過。” 崔氏握緊了甯辭的手,“我們甯家這是做的什麼孽啊!”
甯輕音沒再反駁,輕輕的歎了口氣。
“阿辭,是阿姐連累了你。”
“阿姐,不要這樣說,小時候我每次犯錯都是你替我受罰,那時候我年紀小不懂事,還因為你當擋箭牌而高興,如今我已經長大了,又在山中苦修劍術多年,也該輪到我來保護你了。”
甯辭斂了眼眸中的鋒芒,“父親的事情,我也想要借此機會好好查清楚,和親既已成定局,不如前去探探這個謝谙。”
她不得不也必須要去會一會謝谙,到底是謝谙使了手段令父親戰敗還是有其他的陰謀,不管是什麼,她此行都要弄清楚。
如果一切都是謝谙在背後謀劃,她定要讓這個人血債血償,如果不是他從中作梗,她也可以借機利用這個人,未必不是把好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