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樽内的清酒燒喉,不知舉杯能否如願消愁。
今晚,注定是個不眠夜。
裴寂派出去的探子傳回消息稱找到了李全的下落。他第一時間就帶了人手出城,曆經波折終于将人捉了回來,關進了地宮的牢裡。
據謝谙所言,李全此人是先帝宮裡伺候的太監,謝谙母妃賜死的聖旨就是他帶人傳來的,那時謝谙雖年紀尚小,卻記得格外深刻。
後來,宮裡傳出的都是他母親病重身亡的消息,沒有一點賜死聖旨有關的風聲。
謝谙一度以為是自己記憶出了問題,但他清除的知道那絕不可能是夢,他必須裝作不知情,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裡活下去。
他母妃殁後,在母妃宮内伺候的人全部殉了葬,先帝駕崩後,随侍之人亦是全部進了皇陵。
謝谙追查的難度因此大了不少,幾乎找不到一個知情的人。好在上天憐憫,這李全竟然想方設法逃了出來,一躲就躲到了現在。
謝谙和他追查這件事三年了,如今終于有了結果,裴寂心中沒有激動,而是充滿了忐忑。
如果沒有謝谙,他也早就死了,是謝谙,給了當年無處可歸的他一個容身之所,謝谙的事,都是他的事。
面對未知的真相,他的心情複雜。這是謝谙的仇,也是他的怨。
暮色将晚,宮門落下了鎖,謝谙從紅磚瓦上疾馳而過,風聲鶴唳,宮内守備森嚴,他一閃身進了道暗門。
暗門直通占星司地宮,謝谙一襲黑衣,走路時袖口灌風向後飄,地道内部陰暗潮濕,沒有光亮,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十幾個轉向之後,光明驟降。
按下機關,謝谙進了地牢,看守的人看見了他,遞上刑具交代了李全的情況。
李全的家人都已不在人世,而他本人瞎了一隻眼睛聾了一隻耳朵,時日無多。
謝谙冷笑一聲,還真是報應。
他接過淬了料的辮子,用了十足的内力抽打過去,布帛撕裂的聲音伴着痛苦的尖叫不斷傳出。
地牢三十二種刑具,個個都能讓人生不如死,還從未有什麼人能熬得過,硬骨頭常有,但能堅持到最後的,并不多。
半個時辰後,李全都招了。
謝谙洗幹淨手上的血,從地牢出來,進了占星司的内室。
裴寂見到他衣服上不小心蹭上的血迹,仔細端詳了一番,确認他的狀态穩定後才問道:“審完了?”
“嗯。”
裴寂把酒推過去,忍不住問了出來,“怎麼樣?”
謝谙淡淡的笑了,“小時候,母親整日以淚洗面,我看得出她很痛苦,她是因為我才一直吊着那口氣,在我被其他皇子肆意欺淩時,我就知道自己不得那位帝王的寵愛。”
裴寂一邊飲酒,一邊靜靜的聆聽。
他繼續道:“當時心裡想着生在天家,帝王無情也是難免,我沒有埋怨他,卻實在沒有想到真相水落石出的這一天,讓我對他這般恨意滔天。”
他苦心籌謀多年,要他如何能不恨。
“我的母親,曾是離王妃。”
裴寂的瞳孔倏地瞪大,這件事的震驚程度不亞于他得知謝谙大婚。
他們一直嘲笑的歌姬,真實身份居然是從離國搶來的王妃,多麼荒唐啊!
“那你打算怎麼辦?”
先帝已死,涼國境内有關之人也早被滅口,僅剩的這個李全,不是什麼心腹,所知道的不過廖廖。
“我打算從離國着手調查。離王那邊,多加派些人手,我要把他這些年裡裡外外都查一遍。”
裴寂點頭道:“我明白了。”
謝谙身旁空了一排酒壺,裴寂見狀沉聲道:“你這位夫人,可真是膽子夠大的,太歲頭上動土是要有足夠籌碼的,涼王的爪牙不出半日就能查到她頭上。”
他說的是甯辭在金玉堂做的事,敢對皇宮下黑手,她還真是,古往今來第一人。
謝谙失笑,“她比你想象的還要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