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宸沒有跟彭知元提過把他簽到遠星來,一是照他倔驢的性格估計不會想通過這種“不正當”的途徑簽約,二是他的心性還沒有穩定,如果現在就一帆風順地開展他的事業,會讓他覺得一切輕而易舉,反而容易喪失自我。
雖然彭知元現在看起來并沒有那些傲慢淩人、自視甚高的壞毛病,但不意味着在染缸内生活他不會被染成那個樣子。
裴宸以前相信人性,但現在,不敢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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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帶鑽的那幾套。”彭知元剛上完妝坐在小椅子上等戲的時候,裴宸視頻打過來,把前幾天調整過的敬酒服再給他選。
“就袖口領口帶一圈也不要?光有蕾絲那套是不是有點單調?”裴宸劃着平闆,給他看那幾套禮服。
“那就帶祥雲紋的那套吧,黑色的。”随着從西裝翻到了中山裝,總算有讓他眼前一亮的了。
“後面還竹紋,回字紋的,不看了?”裴宸覺得這幾套中山裝版式都很好,“要不要我都讓她們送到家裡,等你休息了上身試試?”
“會不會來不及?”彭知元知道等這部戲群演的戲份拍完,距離婚禮也就十天了。
“不礙事,這個來得及,合身也很重要。”裴宸于是做了标記,開始安排時間。
“那我挂了,我馬上去拍戲了,之後再打給你。”彭知元看她忙起來,不再打擾她。
一旁的尤嘉時不時偷瞄了幾眼,那禮服,簡直哪一件穿在身上他都是死而無憾的程度了!
不過他轉念一想,彭知元已經答應他做他的伴O了,他的禮服想必到時候也差不到哪兒去,到時候他可要多拍幾張照片好好精修一下然後發朋友圈。
“尤嘉,快到我們了,手機放好咱出去等吧。”彭知元喊了他,剛剛還在聊婚禮的當事人神情平靜得還不如這個伴O想到婚禮來得激動。
其實尤嘉不知道,彭知元每每想到婚禮,除了有些已經成習慣性的不真實感之外,還有不安。
自從上次和父母争吵之後,他們一直沒有聯系對方,他害怕他們的關系會永遠無法恢複如初,隻要他不再一次地低頭妥協。
明明心裡有個聲音一直告訴他自己,你不能低頭妥協,但是總會有另一個聲音安慰他,父母隻是擔心自己,自己惹他們生氣了,認錯就是了,這也算不上什麼低頭妥協。
這種思想打架的情況也沒有維持很久,因為裴宸拟好了裴家賓客的名單,問彭知元要不要給他父母打個電話。
“我還是問問吧,不是你說的,先禮後兵,要是他們不來也沒辦法。”
彭知元似乎很想得開,但勉強維持的微笑中早就洩露了他對此的緊張不安。
彭知元握着手機走到陽台關上門才打通了電話,他剛剛和裴宸坐在沙發上,這樣有些顯得不禮貌也顧及不到了。
“喂,媽,是我。”
裴宸看着陽台上那個背影,沒過兩分鐘,拿着手機的右手就放下來了。
裴宸就看着他站在陽台一動也不動了,并沒有再多想,徑直走過去抱住他,彭知元就窩在她的頸間,“我爸說除非我離婚,否則就不要認他們了。”
彭知元的聲音發顫,“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裴宸沒有回答他,隻是給予他最緊實的擁抱,讓他感覺到存在的真實感。
“去洗個澡吧,洗完澡擦幹頭發,我給你調杯酒。”
等彭知元再下樓的時候,隻有吧台周圍的燈開着,他紅紅的眼眶和鼻尖正好在燈下看不清楚。
裴宸把酒遞給他,黃澄澄的顔色和橙汁一樣,彭知元低落的心情甚至已經無法達到生氣的最低值,隻是撇了撇嘴,“你騙我,這是橙汁。”
“隻是橙汁和伏特加的混合,嘗嘗。”裴宸隻給自己留了一個杯底,一飲而盡後自己去刷器具了,留彭知元坐在那裡細品。
橙汁的果甜掩蓋了入口的酒味,但是咽到喉嚨的那種灼燒感,和他哽咽時郁悶在心口的感覺分外相似。
呼吸不暢的感覺在累加他情緒的厚重,迎來的并不是悲傷的決堤,反而在壓抑和暈眩中得到了一絲假性的輕松。
裴宸扶他回房時還拿來了自己房間的助眠香薰,沒用多久便眼角挂着半顆淚珠睡着了。
這夜難以入眠的倒成了裴宸,某種層面上她在影響和主導着彭知元的決定,原以為無可厚非的她也開始否定自己了。
結婚在彭知元心中意味着什麼他可以不清楚,但裴宸不希望他不知道自己一直有選擇權。
第二天彭知元的戲份結束後,坐在車裡吃着裴宸送來鐘姨做的糖醋茄子拌飯。
正當彭知元把保溫盒裡的最後一口飯咽下去,就聽見旁邊的裴宸說了一句,“你可以選擇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