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琴清回來那天,下飛機的時候這邊還是淩晨,她先發了消息給肖起則,問他可不可以今天送過來。
裴琴清關了手機,到酒店裡先睡了一覺,還洗完澡化了個淡妝。
羽絨服裹着毛呢裙,抱着大紙箱就早早敲開門了。
肖起則先讓她進來,雖然有些驚訝,但是沒有發怒的迹象,“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
他剛送小宸去了學校,跟阿姨正在商量今天午飯菜單。
裴琴清在門口放下箱子,“東西都是先從國内寄過來的,我去取了東西再回酒店和到這兒的距離差不多,我就想着先送過來。正好中午能讓小宸提前看到。”
說着,她又從箱子裡掏出了一個裝着不少東西的塑料袋,“我也好久沒下廚了,可以給小宸做頓飯嗎?”
外面飄着雪,肖起則看着她頭頂着還有沒化的雪顆粒,“廚房的圍裙挂在門後。”
裴琴清笑着轉身準備卷起袖子,又轉回來,“你不吃姜不吃蔥,那小宸她……?”
“小宸她吃芹菜過敏,不愛吃蘿蔔類的菜。”
肖起則說完,就去拿客廳的剪刀拆開箱子,箱子上也有雪,不處理一會兒化了就是灘污水了。
所以對裴琴清那句,“原來小宸吃芹菜也過敏啊”全當沒有聽見。
但是還是在拆箱子的時候走了神。
其實小宸和裴琴清并沒有多少相似之處。就是嘴皮子跟她媽一樣,把什麼都能編出花來。
一個人在客廳拆箱子拆包裝,一個人在廚房忙活着,倒也有一番平淡溫馨的家的感覺了。
“阿則,我看這雪越下越大了,我去接小宸。”保姆阿姨拿了傘來,正穿着衣服。
阿姨有個兒子在這裡定居後就把人帶來了,人生地不熟,還都是說外國話的,能找到這份工作,其實也算是打發時間,還能跟人說說話。年歲大了,愛嘟嘟囔囔,“雪都被壓實了,校車上路容易打滑。”
“阿姨,我去吧。路上打滑摔了就不好了。”肖起則率先穿好了外套,接過她手裡的傘。
“我也去,”裴琴清一直聽着客廳外的動靜,伸出頭喊了這麼一句,就把火打小一點,邊解圍裙邊走出來。
“阿姨,鍋裡炖的排骨,大概小火再煮二十分鐘就關上焖着吧。”
說完,已經穿好外套了。
肖起則也不好阻止不讓她去,從玄關多拿了把傘遞給她。
兩個人還沒走出二十米遠,幼兒園的老師就打來了電話說因為路上積雪,校車沒辦法開,讓各位家長去接孩子。
肖起則回了幾句挂電話後,步子邁得依舊小但加快了,“快點走,一會兒趕不上了。”
裴琴清也随之走快,“小宸幾點放學?”
“十二點十分。”
裴琴清剛想說這還有半個小時,肖起則低着頭看腳下的路,走得快而穩,接着說,“走過去也就二十分鐘,但是,你女兒要争第一。”
裴琴清此刻不知道是該疑惑争什麼第一,還是該被這句話的“你女兒”,震得心口發顫。
但是顯然是後者讓她愣住,停下了腳步。
肖起則沒有意識到什麼,察覺到身邊沒有人的存在,往後瞧,“走啊。”
她按下那股湧上來的,千絲萬縷的燙熱,被冷風刮着臉,受着冰火兩重天的煎熬,“剛鞋子有點打滑。”
沒人問,她偏要這麼解釋一句。
肖起則瞟了一眼那雙細跟靴子,鞋面已經被雪淋濕的一些,但他什麼也沒說。
大冷天穿單靴,挨凍活該。
裴琴清上趕着打破沉默,“争什麼第一?”
“她要我是第一個去接她的。”肖起則繼續悶頭走,脖子縮在圍巾裡,聲音有些含糊。
但裴琴清聽清了,笑出聲,“多大了,還要争幼稚的第一。”
肖起則似乎沒有多想,“她現在才五歲,愛小小的攀比一下很正常,這不幼稚。”
裴琴清沉默了,因為她耳邊呼嘯的風中也沒有聽錯肖起則口中對小宸的寵愛。
她沒有辦法共情小宸的孩童心思,原因是來自于她錯失了陪伴的五年。
她自覺做的不夠格,白茫茫的雪映着她眼裡,卻映照着她當初把小宸當作靠近肖起則借口的卑劣心思,赤裸的,□□的,在這空蕩蕩的天地間暴露着,讓她無所遁形。
兩個人走到渾身微微發汗才到門口,已經到的家長并不多,零零散散地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