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分鐘前。
李銀和薛凡點在午飯時間終于等來他們的順風車,一個超健談的矮個老頭。
上車第一句,誇薛凡點體格子好,長得高;第二句就開始打聽李銀有沒有女朋友,說自己有個在佛肯比州當老師的遠房侄女。
李銀婉拒了。
老頭要給兩人遞煙,李銀依舊婉拒。
然後那老頭便大為震撼,直歎大家傳得居然是真的,鎮上新來的兩個亞裔都不抽煙!
很顯然,短短一上午,整個鎮上有關他們的消息已經傳遍了,自然也包括他們此行的目的。
“你們是要去無人區峽谷玩?”在老頭及這鎮上絕大多數人眼裡,什麼“采風”、“拍照片”其實就等于玩而已,還是錢太多。
薛凡點也不解釋,隻是興緻盎然打聽傳說的事。
自從來到南塔,他是一點沒忘他的跛子尋找計劃。逢人就問是不是真有那種叫銀彩的小魚,想知道腿被治好的跛子住哪兒。
可每一個人給出的反應都出奇得一緻。
包括這位健談老頭,皆是“哈哈”兩聲,然後讓他自己去問老喬治,給薛凡點胃口吊得死死的。
每到這時候,李銀就開始閉目養神沉浸式演啞巴。
因為和薛凡點認識這麼多年,他深刻地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關于這個世界的真相,并非人人需要知道。
——比如就算他直接說這傳說一眼假,薛凡點這種理想主義樂天派的祖宗多半也不會相信。不是不想,是根本不需要,純粹享受過程罷了。
所以他不如不掃這個興,隻當随便出來走走。
再比如今天上午在快餐店。
他們等不到車,隻能看老闆娘馬不停蹄地幹活。
薛凡點這嘴閑不住的就又開始在旁邊碎碎念,說:“也不怪這店生意好,阿依娜手藝确實很不錯,也不知道有沒有外賣服務,住進老喬治家以後還想接着吃。”
李銀确定自己沒聽過這名字。
反應了一會兒才對上他說的是老闆娘:“……她說她叫阿依娜?”
“對呀!”
薛凡點絲毫沒覺得這有什麼問題,興緻勃勃給他介紹:“噢對,當時我倆聊天你在補覺,沒聽到。她還會說俄語呢,其實是中俄混血,跟咱們半個同胞!隻不過她從小在俄羅斯長大,不會說中文。然後她全名叫阿依納蘇如合,大家記不住,就都叫她阿依那。”
李銀:“你聽她說俄語了?”
薛凡點:“聽了呀,小舌音超溜!”
結果李銀點頭:“她是烏克蘭人,俄語溜也正常。”
“啊?”薛凡點又呆了。
如果在之前,李銀肯定隻當女人是逗傻子玩:“阿依納蘇如合明顯是個新疆名字。”
虧這傻孩子還是華裔。
薛凡點倒是不懷疑他說的,就是自己又給别人圓上了:“那可能就是新疆混的俄羅斯,新疆也是中國嘛,然後是在俄羅斯長大的烏克蘭人?不然她騙我能幹啥。”
騙你能幹的多了。
但李銀能說什麼。
說人家是為了跟你套近乎、想睡你,結果媚眼抛給了瞎子?
類似這種内容在李銀看來,就非常典型屬于好友不必要了解的真相範疇,所以他的回答是拿出靠枕,再次在快餐店桌上睡去。
…
可現在情況不一樣,他們又碰到了那頭狼。
和南塔鎮上絕大多住宅一樣,老喬治的家是一個帶院子的木質小獨幢,隻有一層,并沒有修繕二樓。
而那頭狼就背對他們趴在院子裡的鐵籠旁,或者說躺?
薛凡點還沒走近便發現不對:“他怎麼聽見聲兒都不動。”
今天早上他們見到這頭狼,雖然也很慘烈,但那會兒至少還有求生欲,被拳打腳踢也要湊到食客桌邊讨吃的。
可現在那大家夥就這麼一動不動半蜷着身子。
但凡不是看見那一點點微弱的呼吸起伏,薛凡點都要懷疑是不是沒氣了……
一時間,褲腿被撕的事也不計較了。
薛凡點再次拿出雙語模式,一邊依舊有些害怕,一邊不自覺放輕步子一點點朝狼身邊挪,又菜又心軟試探:“……哥?”
可狼依舊毫無生息趴伏着。
鐮刀一樣的尾巴可憐巴巴搭在臉上,哪有半點早上能跑那麼快的影子。
薛凡點眉心一蹙,終于是忍不住心底的擔心,伸手想摸摸人家。
可結果他膝蓋才剛打彎,屋子裡便傳來一聲喝止:“嘿!别靠近它!”
薛凡點怔愣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