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那時我全挂心李銀的腿去了,完全沒心思聽。
現在想來我真該死啊,幸虧她自己鼓起勇氣找了警察。
【“聽說你後來又帶地理雜志的同事一起回了一躺南塔是嗎?”】
“啊是的,因為銀彩魚的确非常神奇,所以社裡希望我帶同事再去勘察一次。”
【“你那位好朋友有一起同行嗎?”】
“沒有的,他當時腿傷未愈,還在醫院康複理療。不過因為是新發現的物種,所以研究機構也組了幾位生物學方面的專家讓我帶着過去。”
薛凡點本來打算也看看狼怎麼樣。
可結果這一次他隻找到了李銀口中的海,其他别說狼,連那片傳說狼生活過的森林都沒看見影子。
甚至海也是在十幾公裡的峽谷之外,根本不像好友形容的綠洲附近,這讓他非常困惑。
他回頭給李銀說。
李銀也隻是若有所思停頓幾秒,表示可能是他記錯了。
【“那你朋友的腿呢?”】
“喔!這個很神奇!他的腿後來恢複得非常徹底!奇迹地沒有留下任何後遺症!”
說到這個,就不得不提那個莫名其妙跟着他們回來的男孩子。
因為李銀回來之後住院住了很長一段時間。
按薛凡點自己的想法,他肯定責無旁貸,得一直守在李銀病床邊上照顧他,可結果那個男孩子明顯比他能幹得多。
陪床、守夜任勞任怨。
除了自己偶爾有事,他得回李銀家裡拿一趟換洗衣服,其餘時間幾乎都待李銀眼皮子底下。
話很少,比李銀還少。
但也不是完全不說,該說的時候嘴皮子比誰都利索。
比如李銀同病房隔壁床住過一個老頭,總喜歡在午休時間講電話。
薛凡點這頭還琢磨怎麼措辭,人家小男生已經直接起立床簾一扯,伸手就給那老頭床頭的呼鈴按響了。
等護士一來,告狀告的條分縷析,連老頭上廁所不沖水的罪狀都沒放過,不聲不響全記心裡呢。
再比如給李銀端個茶、倒個水這種事,這小男生也是有眼色的不行。
大概知道他心裡有想法。
所以如果自己在醫院,他是不會搶着做什麼的,就默默在旁邊待着。
但總有顧不過來的時候,于是對比一下就出來了。
他給李銀倒水,就是真的倒水,一整杯水全喝完才知道續杯。
人家小男生倒完還記得時不時摸摸杯子,燙了添涼水,涼了添熱水。
他扶李銀坐輪椅出去溜達,那也是真溜達,放輪椅上就開始推。
人家則又是毛毯又是披肩,還要給李銀把襪子也揣好,以備風大天涼,最後再灌一瓶水扔輪椅後背的口袋裡。
再論李銀的康複訓練,那更不用說。
有些項目得家屬配合幫助完成,醫生過來明明是兩個人一起教的,結果他這邊還在瑪卡巴卡,那男生已經學得飛快,什麼都搞明白了。
可就是這樣在幫李銀訓練的時候他也不搶。
直到薛凡點自己都受不了自己笨手笨腳,主動開口換人,人家才過來接手,第一遍就精準掌握所有要點。
自那以後,他就徹底老實了,再不跟人家搶着幹活了。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在此期間薛凡點還碰見過一次李銀的前夫哥。
那會兒前夫哥戴着墨鏡剛從李銀病房出來,迎面碰上隻說了一句,别删他聯系方式,以後有事可以繼續找他。
聽得薛凡點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直到他扒拉列表點開這人聊天框,看見上面多出來的那一大段聊天記錄才恍然,他就說當初那些市警怎麼會出警速度那麼快,對他們的話那樣耳提面命。
原來李銀是物盡其用,指使這位大明星報的警!
難怪後續警局走流程、放人都順利得不行。
果然有對比才有傷害。
等薛凡點看完前夫哥,再看到那個男孩子,立刻覺得順眼多了。
加上醫院所有醫護都誇他會照顧人。
所以後來雜志社讓他帶隊再回一次南塔,他也就安心把李銀交出去了。
——噢,當然,那個男生會說中文這一點在薛凡點心裡也是非常重要的加分項。
後來李銀出院以後,在附近郊區的農場買了幢房子。
一開始我以為他打算從我隔壁搬走,吓得我連夜拍門求他别丢下我。
好在李銀說隻是沒有工作的時候去那邊待待,換個環境,平時還是住在這裡。
我的心又放回肚子。
雖然不太理解這樣做的意義,可打掃郊區的時候也還是過去幫了忙。
直到某一次周末我跑去找他玩,冷不丁看見畫架被挪到了院子裡,正對遠處開闊的草場。
李銀坐在輪椅上比對着像是在畫什麼。
然後等我擡手放到眉毛上遮住太陽一望,遠處牧草地裡果然是飛快跑着個什麼東西,定睛再一看,居然就是南塔那頭狼!!
真是見了鬼的神了!
【“那他這次受這麼嚴重的傷,你們以後還會一起結伴出去嗎?”】
這個問題薛凡點原本也很忐忑。
因為出去就有概率出事故,尤其他還淨往那些罕為人知、犄角旮旯的地方跑,這是他的工作和愛好,不是李銀的,李銀當然不應該和他一起承擔這種風險。
但他真的不愛跟他那些白人同事待一起,就特沒意思,特沒勁。
所以他躊躇了好久。
直到李銀出院腿徹底恢複正常,才終于敢别别扭扭湊到人邊上玩手,小聲問:“銀子,那你以後還和我出門不……”
這話就跟小學生問自己最好的朋友還跟不跟自己好了一樣。
李銀隻是睨着他笑:“考慮你公賬上再加塞一個人嗎?”
薛凡點當時腦袋就擡起來了,整個人直接從蝦米拔成沖天炮,眼睛都亮了:“真的嗎!”
李銀見他這樣本來覺得好玩。
可結果仔細一看,這人圓溜溜的眼睛居然正兒八經水氣汪汪的,又被無語笑了:“什麼東西啊,你怎麼還哭了。”
薛凡點裝都裝不下去了。
堂堂八、九尺男兒直接癟嘴淌下一萬行清淚,邊吸溜鼻子邊努力厘清聲音:“……我怕你腿好不了了,不願意再跟我出去了!”
李銀又是嫌棄,又是好笑把衛生紙拍他身上:“但是我每天待這鬼地方,也會覺得無聊啊。”
薛凡點瞬間繃不住了,眼看稀裡嘩啦要開始猛猛哭。
李銀趕緊撈過旁邊新加塞的“編外人員”二号代替自己給好友當抱枕,并着重交代。
“一會兒重新洗澡換身衣服再上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