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罷,門前終于出現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是剛才進去傳話的守衛。
守衛疾步走到三人面前,“借藥一事,二小姐要面見三位之後再議,還請三位跟我來。”
明允收了玉蟬法器,“多謝大哥。”
三人跟着守衛踏進容氏大門,院中各處古樸典雅、層樓疊榭,靈氣撲面。
容識第一次來,卻覺得周遭的一切都有種熟悉感。
他的确沒來過這裡,覺得熟悉,大概也是因為……他記憶中早已模糊的那個人,就在這裡長大。
容識幾乎忘記了該怎麼喚那個人,母親……還是阿娘?
他将路過的所有布置與景色記在了心裡。
不知道她看到院子裡的那棵樹,是會爬上去在樹上玩,還是會站在樹下,接一片初秋的落葉。
他都快要想不起她的樣貌、她的聲音、她的一切。
容識本來就不了解她,母親去得太早,也不喜歡他,兩個人一起相處的時光幾近于無。戰時他太忙了,和容氏子弟的接觸太少,那些傳聞三真七假,也不能相信。
連拼湊都拼不出一個完整的她。
他至今不知道她是生是死,可關于這些沉重的東西,也許沒有答案,才是最好的答案。
夏季的微風從遠方來,樹葉嘩嘩作響。
容識擡起頭,他穿過母親小時候生活的地方,是否能遇見她曾經吹過的風?
他有點……想她了。
可是懷念、悲哀……他都沒有資格。
容識閉上了眼。
灼夜歪頭看了下容識,不知道為什麼,進了容氏大門以後,容識的心情好像就不太好。
記得剛認識那會兒,容識說他算半個容氏的人,那他不高興,是因為和容氏的人有過恩怨麼?
看他之前跟明允說起容氏的樣子,也不像啊。
明允進了不熟悉的地方,嘴巴閉得嚴嚴實實,灼夜在思考容識為什麼心情不好,容識沒那麼多想說的話,是以一直到二小姐的院門前,三人都沒再開口。
守衛将他們引到門前,“二小姐在屋内等着三位,直接進去便可。”
說完他便大步離開了。
容識花了一刹那的時間思考——
要不要戴上帷帽?
蕭随和鏡真一眼就能認出他來,他确實沒想到,但他們相交數年,這也正常。可他和柏宗主、二小姐和容向旼見面的次數都不多,柏宗主沒認出他,他們兩人應該也不會吧?
柏宗主夜間造訪隻是說如果他不願意身份暴露,可以幫忙遮掩,他求之不得,宗主便放心了,之後兩人客套了一會兒,宗主就走了。
容識深吸了一口氣,領着灼夜和明允進了院子,穿過長廊和一片池塘後,見到了屋門前台階上站着的人。
那是一位白衣佩劍的女修,長發高束,英挺端凝,一眼就讓人想到“将軍”一詞。
容向昭迎光而立,見到三位年輕修士并肩而來。
她一眼看到中間那人的臉,谪仙痣、無情眼,好一個山雪玲珑世外仙。
……和一個離開多年的人,有六分的相似。
院中楊柳依依,滿目青翠,昔日一同賞雪之人已經遠走,空留風聲掠過。
容識看到容向昭的眼神微微黯淡了一瞬間。
他敏感地捕捉到了那一絲的變化,心下一堵,竟咳嗽了幾聲。
完了。
看眼神絕對是認出來了,早知道應該帶帷帽的。
她認出了多少,會怎麼想?
會想殺了他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