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蕭大善人是假,你的心懷天下卻是真。”
蕭随平靜地發着瘋,“我每天看到你,都覺得像在看一面鏡子,看到我的假仁假義和肮髒不堪。憑什麼?這一灘爛泥一樣的修真界,竟然能生出你這種人,為什麼你就可以出淤泥而不染?”
他歪着頭,眼裡古井無波,麻木道:“我不喜歡,我要你變成跟我一樣的瘋子。我配不上你這麼好的人,可兩個瘋子在一起,那不就是天造地設了麼。”
容識突然抓住了蕭随的衣領,目光幽幽:“我可以留下。”
蕭随定定地看着容識,這夢寐以求的話并沒有給他一絲一毫的驚喜,他知道容識一向甯為玉碎不為瓦全,對方所做的一切都可能是為了逃離。
“條件呢?”
容識道:“你把整個蕭氏送給我。”
“……”
蕭随不知道容識是真心想要蕭氏,還是在圖謀别的什麼。
他還沒來得及思考,心肺間一陣痙攣劇痛,天旋地轉。
容識調動蕭随體内的殘餘陣法,接着一腳把人踹下了床。
這一番動作讓他氣血翻湧,心肺間像是壓了塊石頭,喘不過氣來,他努力喘息,“權勢和家族,才是你的最愛。”
他撐起身體,歪歪地靠在床頭,冷眼看着蕭随又吐了幾口血,“如果我沒有利用價值,在你和你父親争奪蕭氏權柄時幫不了你,在蕭氏的關鍵戰役裡計劃失敗難堪重任,你早把我殺了。”
容識捂着心口,心跳得越來越快,丹田處莫名發着燙,身體有些沒力氣,不知道是不是藥起作用了。
給男人用的生子藥到底是什麼原理?
灼夜他們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趕到……
他思緒停在了這裡,幾息之後,心下不禁苦笑。
何時開始,他這般信任灼夜他們了呢?在這種危急時刻,他都下意識覺得,他們一定會來救他。
即便這裡是蕭随的山莊,對他們三人來說都是再也不願意回到的地獄之所在。
不管是自救還是等灼夜他們來,他都要再争取一些時間……
容識深深地吸了口氣,睨了一眼蕭随,“你從頭到尾,都沒有想過正大光明跟我成婚,因為我身份不明,極有可能出身低微,是個修真界随處可見的散修,而我靈力又太低了,不僅對你的修為沒什麼好處,你還要反過來供養我。”
壓在心底的話如同滾水上的氣泡,按耐不住地冒出來,他越說越快:“地位、身份、靈力、價值,樁樁件件,你算得一清二楚,既然算得這麼清楚,何不找個賬房先生的活計做做?你的愛是假,你的算計才是真,少在那裡惺惺作态,拿愛情做托詞,惡心。”
“不!不是這樣的……”蕭随低低地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搖頭,“世上誰沒有私心,我的算計是真的,我的愛就不能也是真的麼?”
他嘲諷道:“你喜歡純粹無暇的人,可是明彧和芷鸢,他們都死了,到最後你也死了!隻有我們這些你眼裡的惡人能活下來!”
容識唇齒間泛起苦澀,分不清是藥味還是血腥味,“該死的人是你們。”
他低語道:“我自認不算好人,但如果世間生者皆如你們這般,我甯願長眠淵底,永睡不醒。”
雖然神魂被怨魂啃噬,真的很痛,痛到每一刻他都想直接魂飛魄散,灰飛煙滅。
可是在淵底,還保留着意識的那七天,是他短暫的生命裡,活得最輕松的七天了。
話罷,容識看向蕭随,話鋒一轉:“應危應該沒有死吧。”
蕭随瞳孔微縮。
“果然。”猜測變成現實,容識不怎麼意外,“你幾次提到我的死,說明我掉下千重淵後,有一段時間你是真的以為我死了。可這些年你一直在找跟我長相相似的人,庫房的陣法,也是為了驗證我的身份準備的。”
容識冷笑:“是什麼讓你覺得我會活過來,是你所謂的愛麼?”
他側頭看着蕭随,“是《曦光》心法。”
小腹内部湧起細密的痛,像是有刀在劃開他的血肉。
容識皺了皺眉,繼續道:“我的命燈很早以前就被我毀掉了,而列星宗的變故,很像應危的手筆,如果他沒死,那他就是世上唯一一個,知道我修習過《曦光》的人了。”
過度思考讓他太陽穴針紮似的疼,聲音越來越低,“我猜,是我掉下千重淵之後,你帶兵圍剿應危的時候,他看出了你對我的心思,用我修習過《曦光》,掉下去可能也不會死這個秘密,換了自己一條生路。”
心裡的所有陰暗面都被容識看穿說透,蕭随索性不裝了,“是,你猜得一向很準。他死不死跟我有什麼關系,我隻在乎你的消息。”
容識已經懶得評價蕭随的所作所為,也不想理解這樣一個瘋子。
他疼得縮回了床上,抓住了身下的被褥。
蕭随給他喂的是生子藥麼?
好像有人拿刀把他的小腹攪得腸穿肚爛,生子藥不是毒,所以對他有用,但這是生子藥的藥效麼?蕭随是不是想毒死他?
恍惚中蕭随撩開了他被冷汗打濕的碎發,“你應該還不知道,所謂男子可以用的生子藥,原理其實很簡單,就是在男子體内,造出可以孕育孩子的那些器官,醫師說,是會有點疼,你且忍一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