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識又昏迷了過去。
灼夜把臉埋在容識微涼的掌心,骨節分明的手像是一棵大樹,為他遮住了一切,他想一輩子都縮在裡面,再也不要把頭擡起來,這樣就可以不用面對殘酷的現實。
他接受不了鮮活生命在自己眼前的流逝,尤其是這個人還是容識。
忽然,他感覺到容識的指尖在他的側臉緩緩地摩挲。
可是容識已經昏迷了。
灼夜把它當成對方下意識的安慰,卻聞到了苦澀的藥味。之前容識把藥吐了出來,那是抑制靈力逆流的藥,不喝的話,容識會一次又一次被痛醒。
他希望容識能醒過來,但不希望是被痛醒的。
他擡起了頭,“明允,藥還有麼,容識剛才沒喝下去就都吐了。”
“有,”明允用衣袖擦幹了眼淚,轉身步出房門,“我去拿。”
容識的靈力卷得室内一片淩亂,他的身體不宜挪動,楊領隊便帶人迅速清掃幹淨,壞掉的東西也都換了新的。
灼夜去旁邊水盆洗了把臉,冷水讓他的腦子更加清醒,接着拿了手帕把容識的掌心擦幹淨。
激烈的情緒退去之後,他後悔起來,容識本就身心虛弱,方才他不應該哭,還哭得那麼厲害,叫容識在病重時還為他憂心。
相比容識,其實脆弱的人是他,遇到什麼事都容易慌亂不堪。
他應該穩重一點、可靠一點,就像平時的容識那樣。
以往總是容識護着他們,可一個總是被保護的人,是沒有辦法長大的,現在,他想護着容識,他也必須做到。
灼夜握着容識的手腕暗下決心,卻見他的指尖不斷地伸展再收緊,就像方才在他的側臉摩挲那般。
……不像是在安慰他,好像是要抓住什麼。
容識想要抓住什麼呢?
“我的……我的……”
昏迷中的容識開了口,灼夜皺着眉,湊近他仔細聽。
“小兔子……不要……”
什麼意思?
灼夜正疑惑,眼見他手抓得越來越用力,怕他再像上次那樣抓傷自己,趕忙握住了他的手。
容識仿佛終于抓住了想要的東西,手不再亂動。
他想抓住的是小兔子?
灼夜百思不得其解,卻聽見他掙紮着的下一句話:“為什麼要殺我的小兔子……”
像是當頭被人澆了一盆冷水,灼夜四肢都不聽使喚地僵硬住。
“兔子……”
明允在房外聽見容識說話的聲音,還以為這是又醒了,正奇怪容識醒得也太快了,難道他醒得快的體質連浮生事都能扛得住?
誰知進了屋門,床榻上的人緊緊閉着眼,根本就沒醒。
他咽了口唾沫,把藥放在桌上免得自己不小心灑出來,“灼、灼夜,容識以前受傷昏迷的時候,說過胡話麼?”
他配藥需要全神貫注,不能分心,此前容識昏迷時,都是灼夜在照顧。
灼夜擡起頭,猶豫道:“從來沒有。”
不知道這個答案對當前的容識來說是好是壞。
“……這都開始說胡話了。”
明允覺得自己又要跪下去了,使勁兒拍了拍自己的臉,堅定道:“不行,不能放棄,師尊剛跟我說她去拜訪前山主藥仙前輩了,浮生事就是他研制的,會有辦法的!”
他把藥端給灼夜,“先讓他喝藥!”
灼夜看他臉色就明白,這個答案不太妙。
但有藥王山山主和藥仙前輩,說不定有一線生機呢?
灼夜深深地吸氣,藥碗已經不燙了,說明溫度剛好,他用勺子貼近容識的嘴唇,把藥喂了進去,可容識喉嚨一動,咳嗽連連,藥汁也嗆了出來。
他心裡一驚,趕忙放下藥碗,拿了手帕擦掉容識下颌的藥汁。
容識下颌繃緊,不知道為什麼憋着一股勁,這樣喂藥肯定是不行的,喂多少都會吐出來。
“還給我……我隻要我的……我的小兔子……”
“怎麼回事,喂不進藥?”明允上前看到容識昏迷中依然皺緊的眉,“這是……他這樣子是被魇住了?”
灼夜問:“什麼意思?有什麼辦法麼?”
“簡單來說就是被困在噩夢裡了,”明允焦躁地把自己的頭發從後往前捋,“這種狀态對外界對抗性很強,喂不進去的……兔子?什麼兔子?他跟你說過麼?”
灼夜抿着唇:“方才他說,有人殺了他的小兔子。”
“……童年陰影啊這是,”明允急得走來走去,“我現在去給他抓一隻兔子來?能有用麼?”
正到處亂轉着,腳下忽然閃過什麼東西,跳上了容識的床。
明允以為自己看花了眼,“糯米?!”
它不是在自己住的那屋麼,怎麼出來的?
灼夜低頭看到糯米,手比腦子反應更快,當即伸出去就要把它抓住,容識那麼怕貓,萬一再刺激到他可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