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容識碰到糯米之後,指尖勾了勾,把小貓更緊地圈在了自己臂彎裡。
……他不怕貓了?
灼夜和明允看到這幅奇觀,定住不動半晌。
糯米閉着眼睛縮在容識身側,發出舒服的呼噜聲,兩人眼睜睜看着容識皺着的眉頭緩緩松開。
因為離得近,灼夜甚至看到他頸間凸起的的血管,都漸漸隐于皮膚之下,不太能看得到了。
那股勁兒似乎松了,容識身上的緊繃感也消失無蹤。
因為糯米?
“這就……這就好了?”明允不敢大聲說話,怕驚擾到容識,“你再喂藥試試?”
灼夜心裡緊張,手卻非常穩,繼續給容識喂藥,他的喉結輕輕滾動,把藥汁咽了下去。
“真的有用……”明允不明所以,隻當糯米很厲害,不愧是這麼可愛的小貓,連童年陰影都能治。
藥還沒喂完,灼夜一點都不敢放松,直到藥碗空了,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容識還沒把藥吐出來,他才長長地出了口氣。
放松下來之後,肩頸的酸痛浮了上來,灼夜歪了歪頭,聽到骨骼的咔嚓聲。
好在藥是喂下去了。
掌心有毛茸茸的觸感,幼年那隻被殺掉的小兔子似乎回到了自己懷中。
好溫暖。
溫暖得讓人想要落淚。
容識睜開了眼,看見窗外枯樹枝在料峭的春風裡發抖。
他擡了擡手,碰到自己的脖子,頸間纏繞着厚厚的細布,被長劍割喉的痛感還讓人心有餘悸。
這是太微曆一萬五千七百二十四年的初春。
就在一個月前,父親的長劍分别刺破了母親和他的血肉。
屋内不同于寒冷的外界,溫暖如暮春時節,窗台上擺着的花不合時宜地開得正盛。
這不是他和母親住的那個小院。
他終于從那個讓人窒息的牢籠裡出來了……隻不過代價是母親和自己身上的傷痕。
醒來沒多久,父親便推門而入,他說從此以後你不是我的親生兒子,你隻是我所收的義子,名字不變,以前發生的事不許對任何人提起。
一份資料被放在容識身側,男人說,上面是他七歲之前的所有經曆,他要在三天内看完、記住,以後那上面寫着的,才是他身上真實發生過的事。
原來血緣和經曆都可以作假,真兒子也可以變成假兒子,這個世界真的好荒謬。
男人說完就出去了,從頭到尾都沒有提起過母親,容識也沒有問,他知道男人不會說的。
母親到底是逃走了,還是死了?
屋外自由的風沒有回答。
五月初夏,容識徹底痊愈。
男人帶他回到了竹海小院,不過幾個月,這裡已經荒廢,落葉滿地,雜草叢生,看不出一絲一毫有人居住過的痕迹。
好像母親從來都沒有存在過,他七歲之前的經曆都是一場噩夢。
男人讓他修習《曦光》心法,讓他用靈力調動自然之力為己用,可是每次靈脈都好痛。
他是最末等的五靈根,靈力微弱,和凡人幾乎沒有區别,不知道怎麼使用靈力,可他博覽群書,很快就明白那不是正常的靈力運轉方式。
更像是一種……消耗自身強行動用靈力的邪術。
容識每次都痛到昏厥,男人臉上的耐心一次比一次少,終于在一個月後爆發。
男人抓住他因為痛苦顫抖的手,“你是我不擇手段從天道那裡搶來的孩子,天道如果無法違抗,那為什麼你可以活到現在?從你剛出生我便用無數天材地寶養着你,你不能一輩子都是一個不能築基的廢物!”
容識真的想笑。
這輩子隻能到築基,壽命至多一百二十歲,也沒有什麼不好的不是麼?
人難道隻有活得時間夠長,才有價值、才能快樂麼?
在竹海小院的那七年,他從來沒見母親真正開心過,如果那樣活過上百年上千年,不是一種更為殘忍的酷刑麼?
可是他沒有辦法結束這荒唐而痛苦一切。
容識又熬了兩年,他學會用邪術控制花草樹木、風火雷電,已至元嬰水平。
抵達元嬰境界的刹那,天上墨色的黑雲壓得人喘不過氣來,他周身被閃着紫光的雷電環繞,内腑如同墜入火海。
他看到男人欣慰的表情,随後昏了過去,人事不知。
這回他足足昏迷了半個月,醒來之後,男人特許他出去散心。
容識漫無目的地在周邊的林間走着,忽聞背後樹葉被踩的聲音,心中一寒,手中防身的長劍下意識刺了出去。
轉過身後,他才看清那原來隻是個小孩子,對方癱在了地上,應該還沒他長得高。
他的劍劃破了小孩子的腰,鮮血從細縫中湧出。
容識想把小孩子扶起來,迎面的寒風倏然襲來,他後退幾步,絆住了自己,摔在了地面。
再擡頭,一隻箭穿透了小孩子的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