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有辦法的……
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的辦法了。
明允被灼夜的叫聲吓醒,看見他血紅的雙目。
完了完了,這是要走火入魔了啊!
明允吓得又一個哆嗦,趕忙去探容識的脈象,然後使勁兒敲了一下灼夜的腦袋,“沒事的沒事的!他隻是又昏迷了!藥……藥是有用的!”
灼夜頭疼得要命,耳朵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聽任何聲音都霧蒙蒙的,直到被敲了腦子,更疼了,他捂住了後腦勺,終于聽清楚明允說的是:沒事的。
……沒事了麼?
容識沒死?
他猛地去抓容識的手腕,感覺到微弱的脈搏。
灼夜一下子癱坐到了地上,劫後餘生的眼淚流了下來。
沒事了。
明允松了口氣,最起碼他沒有害死容識,“沒事了……隻要等到明天,隻要師尊和藥仙前輩來了,一定會有辦法的。”
緩了一會兒,他起身道:“還有很多藥得提前處理,我回藥房了。”
灼夜沒說話,他自顧自地出門了。
小半個時辰,灼夜才緩過來,爬起來坐回床沿,給容識脫了自己送的這身紅衣,隻剩下一層純白色裡衣。
短短兩三天,在浮生事的磋磨之下,容識又瘦了許多。
他愣愣地看着容識,看他瘦削的身體,看他疲憊的眉眼。
時間從來沒有如此漫長過,灼夜看了許久,屋内忽然一暗,他呆滞地轉過頭,看見燭火已經燃盡。燭台上隻剩一片紅色的燭淚,像一層又一層堆砌的血。
他沒有再去點燈。
月光從窗外照進來,從西到東緩慢地移動着,周遭很安靜,安靜得仿佛世界上隻剩下灼夜和容識兩個人。
灼夜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振聾發聩。
一個晚上的時間,竟然這麼難熬。
他握着容識的手,臉上已經幹掉的淚痕微微發涼,覺得自己畢生的眼淚都給了容識。
這很正常,他太在意容識了,總是免不了為他哭。
灼夜莫名地想,蕭随說的是不是對的?
他真的喜歡容識,或者是愛。
但沒人教過他什麼是喜歡,什麼是愛,他能看到的喜歡和愛,隻有跟在容識身後那群瘋子,他們大叫着愛,然後把容識害得遍體鱗傷。
他是個鳳凰,不是人類,人類所說的喜歡和愛到底是什麼呢?
他不明白。
可一個人死了,另一個人就想跟他一起死,這不是傳說中的殉情麼?
殉情……是啊。
灼夜覺得自己的腦子從來沒有這麼好用過。
他就是想殉情的。
以為容識死掉的時候,他是真的不想活了。
既然不想活了是真的,想殉情也是真的,那他喜歡容識一定也是真的。
千真萬确。
原來這就是喜歡麼?
灼夜心裡的聲音越來越大:我想告訴他……我必須告訴他。
但容識還昏迷着。
他看見容識臂彎的糯米,方才他和明允兩個人好像從地獄裡走了一遭,它卻睡得安安穩穩,呼噜呼噜的聲音就沒斷過。
他也好想這樣被容識抱在懷裡。
鳳凰本質是一種動物,也許所有的小動物都喜歡被抱着,他也不例外。
灼夜變回了原型,抖了抖自己的翅膀,努力把自己縮得小一些,再小一些,直到不高的床榻在他眼中變成一個龐然大物。
他跳上了床,湊到容識的手邊,現在他的體型隻有容識手掌一半大,比一般的小雀鳥更小更輕。
灼夜在容識掌心蹭了蹭,飛到了他的胸前,卧在了他的心髒下方。
他已經輕得像一片羽毛,還是害怕會壓到容識,便沒有卧在心髒的正上方。
容識的心跳很微弱,但對于一隻輕如羽毛的小鳥來說,便震如擂鼓。
灼夜聽着永無止息的心跳聲,聞到容識身上略微苦澀的藥味,心中安甯許多。
他展開翅膀,貼在容識身上,像一個小小的擁抱。
一定會好起來的。
他隻要聽到容識的心跳聲,就可以振作起來。
一切都會好的。
等容識醒了,他要認真地告訴容識,他喜歡他。
雖然不知道容識會怎麼樣,但是無論結果是什麼,都不會影響他繼續喜歡容識。
容識長得好、人也好,看上去神神秘秘的,永遠不知道他說的話哪句真哪句假,可是無數的謊言之下,是最善良的一顆心,永遠為所有人着想、永遠讓人心安,永遠讓人感覺還有希望。
誰會不喜歡這樣的人呢?
灼夜閉上了眼睛。
他沒有在人間生活過,沒有吃遍天下的美味,走遍九州的山川湖海,也沒有過過什麼人類的節日。
想來容識也沒有過。
從今往後,他想和容識一起,把這些遺憾一一補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