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己不說話了,她靜靜地坐在那兒,托着腮,手指在桌邊一點一點的。
不知何時,瘋女人慢慢挪了進來,安安靜靜地趴在她身邊。
門外依舊是熱鬧的街市,不知為何,聲音就像穿過水幕,有一種朦胧的失真感。
“首飾來喽!”
阿魚吃和老闆各端了一個紫檀木盤,墊着襯布,擺滿了各色首飾,看得出是精心挑選過的,造型十分精巧雅緻。
“銀絲絞的蟬翅小并簪子,你看,這翅膀還會動,薄得很,嵌有異域藍寶石。”
“金絲發晶手串,仙姑你的琉璃串串太素了,這個好,裡面金絲被光一打,尊貴又不出格!”
“喜歡紫色?那這紫玉扳指合适啊,看這純度,沒有裂,沒有棉,幹淨透亮得像水!”
般星猶豫不決,換着法兒往妹己身上比劃,都覺得好看。
她咬咬牙:“價錢怎麼算?”
老闆:“您選一樣,我給你半價,再送一件。”
般星咂舌,一時弄不清是不是哪位菩薩隐藏身份,下凡濟世來了,她問妹己:“喜歡哪個?”
妹己目光在木盤上打量一圈,随手一指:“就簪子吧。”
般星點點頭,要了一盆清水,洗幹淨手,從袖裡乾坤包裡掏出一把玉梳子,當場給妹己梳起了頭,沒紮發髻,就是在後面繞一圈,用簪子并上,她使錫杖熟練,紮頭發也同樣熟練,畢竟都是六百年間常做的事。
紮好後,般星端詳一會兒,滿意地點點頭,然後付了一顆金子:“老闆,你這麼低價,不會賠本嗎?”
老闆急不可耐地兩手接過,将金子牢牢攥在手心裡,仿佛那是他的命,道:“哪兒能啊,我這是穩賺不賠的買賣...阿魚吃!”
他這一聲喝,般星才發現那個一路殷勤,面目可喜的少年悄悄繞到她背後,抄着一根碗口粗的石棒,朝她腦後砸去。
般星輕輕一閃,石頭與錫杖相撞,應聲而裂。
般星從驚詫中回過神,對阿魚吃嘲諷一笑:“用石頭對付我?這可是天華城大明妃賞賜的錫杖...”
阿魚吃詭魅一笑:“哈哈,你完蛋了,虛招懂不懂?”
幾乎同一瞬間,般星的腳被什麼東西纏住,與此同時,阿魚吃的身體裡冒出無數金黑色的觸手,粗大粘膩,排布着無數孔方銅錢般的金色吸盤。
這觸手揮舞起來,般星立時一陣頭暈,耳朵像被金錢的‘嘩啦’聲塞滿,眼前黑霧蒙蒙,用錫杖回擊打觸手,杖頭卻一次次在黏液裡打滑,且觸手數量繁多,即使打斷了也很快長起來,般星左支右绌,一時不察,竟被縛住。
老闆則從後面制住了妹己。
“阿魚吃,你說這兩人是仙人,一定要多多的用力,不要讓她們掙脫。”
“不行,這仙姑力氣好大!”阿魚吃話音未落,般星瞳孔燃金,渾身金光刺目,比那渾濁的金黑色不知耀眼了多少,轉瞬将那些觸手崩了個幹淨,轉頭沖過來搶救妹己。
可她剛跑了兩步,護體金光突然長出了大大小小的黑斑,飛速擴散,像是發黴一樣,污染了她的佛力。
般星大驚:“這是...什麼...”
什麼東西能侵蝕她修煉六百年的佛力?
妹己被老闆抓在手裡,好心提示道:“沒見過?神奇吧?你們正統佛修不理外物,專會念經、念經、念經,一定沒見識過這種詭異東西。”
般星心一緊:“你...”
妹己坐在椅子上,穿着嶄新的繡鞋,戴着般星為她買的簪子,精緻漂亮得仿佛陶瓷娃娃。
她轉過頭去,對老闆說:“我這個朋友,是虔誠無比的佛修,一篇《地藏經》念了六百年,沒有一日停歇,每一絲佛力都精純無比,看着莽撞,其實膽大又心細。你們雖然給她喝下了邪祟血,又給她注入了一些孽力,但估計份量不夠,如果可以,請多加一些,謝謝。”
阿魚吃和老闆聽了,都是一副懷疑人生的表情,心道,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玻璃姐妹花?
阿魚吃乖乖地用觸手又紮了般星幾下,看般星的表情,活要氣得吃人了,她盯着妹己,口不擇言,叮叮當當跟琵琶炒豆似的:“妹己!我每天給你穿衣、哄睡、買吃的玩的,對你可不薄!”
妹己雙手交疊,托着下巴笑嘻嘻:“你現在的嘴臉,活像被遛狗的破防男。”
般星:“那你呢,你是什麼好東西!”
妹己偏過頭:“麻煩把她嘴堵住,好吵。”
般星:“......”
阿魚吃感歎道:“女人真可怕,這位仙姑,你這麼對付你的朋友,沒想到自己是什麼下場嗎?”
妹己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樣子,往椅背上一靠,嬌嬌軟軟的:“無所謂,你們該怎麼着怎麼着吧。反正我是個手無寸鐵之力的柔弱女子,反抗不了,也跑不掉。”
老闆疑惑:“...這也是仙姑?”看上去沒有一點神仙的逼格。
你反抗啊,仙術呢?使出來啊。
阿魚吃也拿不太準:“我看到這個穿白的仙姑抱着她飛下來,仙姑抱着的...應該也是仙姑吧。”
妹己仗着般星開不了口,開始瞎幾把亂說:“這你就錯了,仙姑都是好的?仙姑就不能強搶民女了?對,不用懷疑,她搶了我,還想讨好我,以為付出一點小恩小惠,我就會心動?”
阿魚吃反應很快:“不對,你曉得曉得邪祟血和孽力,肯定不是平常人。你剛剛還說,她什麼念經六百年,你一個普通民女怎麼知道?”
妹己憂傷地說:“知道又不代表着有能力反抗,至于六百年,她吹的呗,顯得自己有經驗點。不就像你們男人一樣,喊什麼一夜七次,其實七下都夠嗆。”
阿魚吃:“......”
般星,般星已經要氣死了。
老闆陰沉道:“夠了,把她們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