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祈再次跳出來,這次他抱的緊了些,卻又掉出來了。
他反複嘗試了幾次,這才意識到,大概自己不能帶另一個生物一起和青苔融合,即使這個生物已經死了。
溫祈很有些沮喪,但他沒消沉多久,就開始尋找其他的路。車廂空間并不大,一切的設計都是為了更好地存儲污染物和趕路,不少容易洩露的地方都做了加固處理。
這時,他看見了車廂内牆上貼着的一張紙。
紙頁的時間已經很長了,邊角略微卷曲,不知道是什麼材質,表面格外光滑,用印刷體寫着幾個大字:
“忠于情感是自由之始。”
溫祈打了個噴嚏。
突然,他聞到了一個味道,一個絕不該出現這裡的味道。
像被冰凍過的青草香。
是和他同源的香氣,隐秘的,若有似無地萦繞在他鼻尖,似乎來自很遠的地方。
溫祈提前感應到了什麼,大概因為他是異種的緣故,對同類的敏感度比人工制造的探測儀要更快一些。或許這裡即将迎來一場小規模的異種襲擊。
襲擊,就代表營地的人會遇到危險。
溫祈咬了一下牙齒。
他今天留了書信,帶着全部家當,本來是準備徹底離開這裡的。如果異種襲擊,他或許可以趁亂直接打開車門将老者的屍體帶走,但那樣的話,正在休整的營地可能無法提前做好應對措施。
如果他回去提醒周銘他們,就會被立刻嚴密保護起來。他将不可能有第二次機會再接近隔離車廂,而今晚過後,已經完成的蘇娜反應就會暴露他的真實身份。
溫祈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的目光緩緩落在老者的屍身上,妄圖從這位安靜的逝者口中再得到一些忠告,然而沒有。
溫祈掙紮起來。自從他在泥土和異種的粘液下醒來,就從來沒有過這樣複雜的情緒。悲傷一點點抽離着他的思緒,又像蛛網一樣纏住了他。
他不自覺後退一步,被地上的什麼絆倒,他意識到是巴特。
他不由得想起巴特被那隻爬行類異種吸食腦髓時的情景,痛苦,迷茫和絕望同時浮現在一個人的臉上。此刻那張扭曲的臉漸漸模糊,變成了他在基地見過的人,有點像利維,又有點像柏郃野。
溫祈足足凝滞了一分鐘,然後做出了決定。
他曲着膝蓋跪下,輕輕地擁抱了下老者的屍身,閉了閉眼,随後站起身融入青苔裡原路返回。
重新回到潮濕黏膩的排氣口裡并不好受,溫祈甚至沒敢再回頭看一眼,就迅速地滑出了鋼管,從青苔中脫身。
那陣清香在空氣中更加明顯了,溫祈繞過馬車,飛速跑起來。
營地太大,他找不到周銘的帳篷,隻能向最近的光源跑去。
等停下來時,他才看見那個光不是巡邏兵的煤油光筒,而是機械馬身上的指向燈。
一支由三個人組成的隊伍由遠及近走來。溫祈腦中嗡嗡作響,看着為首的人策馬前行,一扯缰繩,發出一聲刺耳的蹭地聲。
是柏郃野,他帶着先遣隊回來了。
久經戰場的甲胄風塵仆仆,他的額角似乎添了一點新傷,但臉上依然冷淡倨傲,走近時,尖銳的鳴聲劃破長空,鷹落在他腕上。
柏郃野眼皮下垂,看着溫祈,口中道:“報告情況。”
溫祈一愣,随即發現這話不是對他說的。
“陷落地附近出現多處異常躁動,不太明顯,但根據檢察官報回來的數據,異種似乎在有規律地向外遷徙。推測與扉頁分裂有關。”後面的人上前說,“陷落地在擴張,将軍。”
柏郃野低垂着眼,今晚月光很暗,溫祈看不清他的神色。
那人繼續:“最近一波異種即将在十五分鐘後到達。”
柏郃野的手在馬背上調試一個随身電話機,淡淡道:“通知所有人,整裝,做好随時作戰準備,發現異種後,立刻擊斃。”
溫祈很快反應過來,獵人已經發現了那群即将襲擊營地的異種,似乎并不需要他專程來提醒。
他面對柏郃野時,不知怎麼,總是格外怕他。柏郃野天生有一種睥睨一切的上位者氣質,又狂又傲,對弱小的異種很有威懾力。
然而此刻,溫祈并沒感覺到多害怕,隻是有些委屈。
他錯失了離開的最佳機會,而柏郃野少将馬上要把他擊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