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縷陽光照進屋内,驅散了屋中的黑暗。
一夜未眠的向陽正盤腿坐在床上,臉上的白綢消失不見,她雙手捏決,緊閉雙眼。
腦海内黑氣翻湧,那黑氣順着她的經脈流向四肢百骸,最終彙入她的心口處,形成一個奇怪的圖案,妄圖占據她心口處的空缺。
向陽抱元歸一,守住心神,強迫煞氣上行,最終停在眼睛附近,在體内清氣的鎮壓下恢複平靜。
向陽緩緩睜開眼睛,她的眼睛裡環繞着濃濃黑氣,黑氣占據整個眼眶,襯得她有些邪性。
她随手拿起一旁的綢帶覆蓋到眼睛上,然後向後仰倒,滿足地長舒一口氣。
向陽放空精神,正打算睡個好覺。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
她翻了個身,拿起被子捂在耳朵上,試圖趕走這噪音。
“咚咚咚!”
來人見她毫無動靜,怕她聽不見似的更加用力且急促起來。
向陽翻身而起,握緊拳頭。
張曉在門剛開的一瞬間就閃身擠進去,嘴裡抱怨,“你怎麼這麼半天都不開門?”
程少虞端正站在門外,乖巧地等待她允許入内。
“啧。”向陽輕啧一聲,“看來還是有人有自知之明的。”
程少虞雙眸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舉起手中提着的東西,眼裡帶着隐隐的笑意,“抱歉,叨擾你了,給你賠罪。”
随着他的動作,空氣中隐隐約約飄來一股肉香。
“城南的王記肉餅。”向陽笃定道。
程少虞訝異,“你連這都知道。”
“嘗遍上京美食是我的目的之一。”她笑意盈盈,下巴微揚。
春風拂過,牽起她的發絲,青絲随風拂過程少虞的臉。
他心中一顫,臉上的癢意傳進心口,他的心跳莫名加快了些許。
等回過神來,他意識到自己的失态,忙低頭遮掩,然而耳上紅暈已經出賣了他。
好在向陽這會忙着接過肉餅,注意力并沒有放在他身上。
“王記肉餅賣光了,這是我憑記憶複制出來的,你嘗嘗可還合心意。”他視線遊移,不去看她的臉。
向陽牽起唇角,“我會好好享用的。”
張曉進了門就像進了自己家一樣随意,一屁股坐在躺椅上,悠哉悠哉地晃着,“還是你會享受。”
“咳咳。”程少虞輕咳兩聲。
張曉從椅子上跳起來,雙手前伸,臉上堆滿笑意,邀請他坐下,“程大人,您請坐。”
程少虞輕瞥他一眼,不吭聲,視線落到向陽身上。
張曉撇撇嘴,小聲嘟囔,“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向陽安然坐下。
她打開包着肉餅的油紙,深吸了一口氣,鼻腔裡滿是香氣,她毫不猶豫地咬了一口,一口咬下去汁水在嘴裡爆開,向陽滿足了。
程少虞算是看出來了,雖然這人不挑食,但顯然,她是個肉食愛好者。
向陽嘴裡咀嚼不停,朝着程少虞微昂下巴,“坐啊。”
又斜睨張曉,“你找我幹嘛?”
張曉咋咋呼呼,不答反問道,“你為什麼不讓我坐?!”
“你擾我清夢,還不帶賠禮,憑什麼讓你坐,不趕你出去你就該燒高香了。”
向陽絲毫不在意他的質問,“再有下次,扔你去河裡喂魚。”
她語氣平淡,張曉卻感覺後背發涼,仿佛下一秒真的要被扔進河裡,連忙讨饒,“向先生,向師傅,我錯了,下次一定不空手來。”
向陽一頓,“我的意思是,你下次别來了。”
“額......這可不是我能決定的。”他偷瞄了一眼程少虞。
程少虞遞給她一杯茶,溫聲張口,“是關于張淑的事情,想問問你的意見。”
向陽喝了一口,示意他繼續說。
“按照東極律法,張淑是蓄意殺人,本該重判,但她的遭遇有多不幸,你我是看在眼裡的,倘若真的按此法重判,怕是難以服衆。”
向陽放下手中的油紙包,擦了擦手,漫不經心道,“既然法不能服衆,改了就是。”
程少虞沉默。
他不是沒想過此事,然而朝堂之上牽一發而動全身,古來那麼多聖賢都有造福天下百姓的想法,然而真正成功的卻寥寥無幾。
向陽見他沉默,忽的伸手重重彈了一下他的額頭。
“唔......”
程少虞捂着額頭,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一旁的張曉長大嘴巴,呆若木雞。
向陽收回手,慢條斯理地整理自己的衣袖,“你想的是維護朝廷的安穩,但你别忘了,你之一國,是為百姓而立,是先有了他們,才有你們皇室。”
她仰頭,“所謂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服衆,服的可不是那朝廷的小部分人,而是東極整個疆土的所有百姓!若法不能維護百姓,而是僅僅維護一小部分人的利益,那要它何用?”
程少虞的手慢慢從額頭上拿下來,陷入沉思。
“我知道了。”程少虞輕聲道,“國,是萬民的國,若無萬民,國将不國。”
向陽點了點頭,忽然想起張淑。
那個半輩子都活在恐懼裡的女人,她終于學會了反抗,卻落入另一個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