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淑冷笑,“瞧瞧我阿父心目中的完美女婿做的什麼事,賄賂一州知府。”
她轉而平複心緒,“從我知道這件事起,我就悄悄去濟州打聽。”
向陽撐着臉,身體前傾靠近她,猜測道,“你手裡有人馬?”
張淑眉心微動,眼含不屑笑意,“阿父多年來走南闖北手下積攢了不少人脈,陳恩那個蠢貨,隻知道錢錢錢,殊不知,阿父手中的人脈才是他手上最值錢的東西。”
“那你爹還東山再起失敗了。”
向陽直言不諱。
張淑一噎,瞪她一眼,沒好氣道,“你沒做過生意吧,人脈隻是必要條件,卻不是唯一條件。”
她回憶起阿父失敗後一蹶不振的模樣,情緒低落,“他雖然時常可惜我不是個男子,可從小到大,他從來沒有虧待過我。他總說我是他唯一的孩子,日後必定讓我過得幸福。可惜……”
張淑舉起一杯茶,澆在地上。
“阿父,你以為你選中的那個人是最佳人選,可結果呢,他毀了我一輩子。難過的時候我總在想,你這麼執着于他,當初為什麼不是你嫁給他。”
說着說着,自己都覺得這話大不敬到可笑,她忍不住埋頭笑起來,逐漸演變成大笑。
半晌張淑抹了抹眼角笑出的眼淚,“你是不是覺得我瘋了?居然對父親這麼不敬。”
向陽征愣,觸及到知識盲區了,她迷茫發言,“哪不敬?”
張淑被她反問一句,懵住了,而後放聲大笑,“這樣啊……”
待心情平靜後,她回憶起當年剛知道真相時的情景。
“阿父認識一些專門打探消息的好手,羅武鄉的事雖然隐秘,卻并不是密不透風。”
想到此處她言語間的嘲諷絲毫不加遮掩。
“羅武鄉那兩個村子的人,都是一樣的無恥,不僅兩邊都不覺得自己有錯,還對陳恩這個無恥兇徒百般維護。”
她起身走到花前面,有一搭沒一搭地扒拉着花瓣。
“我這才知道,原來陳恩在這麼早的時候就搭上了濟州知府,原來他的惡不隻是針對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甚至不敢質問他,怕有一天自己會莫名其妙死在家裡。”
“但從知道那些事以後,我就一直在尋找姜柏的下落。去羅武鄉查探的人說,當年那座山崖摔下去,是有存活的幾率的,隻是那些人沒一個在乎姜柏的死活,想那女子也是可憐,哪怕是給她收個屍也算是積德了。”
誰知道他們真的找到了姜柏!得知姜柏還活着的時候,她們就沒有再打擾她,覺得讓姜柏就那樣自由自在活着也挺好。
就在此時,陳恩趁着朝廷剿匪的時候,趁機将王虎送進監牢。
若是不知道從前的事,張淑或許就不管了,可當她知道那匪首是王虎的時候,動了側隐之心,耗盡積蓄暗中托人讓他不被判得那麼重。
就這樣,她一直揣着這些秘密,直到半年前。
那一日,陳恩從外面回來後就對她拳打腳踢,口中惡語相向,他不知從哪裡得知了張淑暗中幫助王虎的事。
“你這個賤人,看不起我是嗎!好啊,你還敢幫他!”
張淑反抗,卻不敵他的力氣,“你明明是個有讀書天賦的秀才,為什麼不能憑自己的本事去考,非要行那小人行徑!”
陳恩聽得火氣上頭,不屑罵道,“靠自己?靠自己爬上去得等到什麼時候?!有了那個靠山,我本來能在那次秋闱中中舉的!誰讓那該死的王虎壞我好事。”
“還有你!賤人,居然敢幫她?若不是你那沒用的爹,那麼點錢買了株破藥,他們收了東西還不認賬,說什麼這次給的是這一年的,下次的要下次交!”
“哈!都是騙我的!”
這一次,無論陳恩怎麼打,張淑都不肯求饒,直到陳恩把她打得還剩一口氣。
陳恩踉踉跄跄走到床邊躺下,任由張淑躺在地上。
張淑睜着腫脹的眼,看着躺在床上還在不停辱罵沒有思毫悔改之意的陳恩,心中情緒翻滾,最終彙聚成濃烈的殺意。
就在此時,二人看不見的虛空中,一道銀光飛閃而過,沒入張淑的後脖頸。
“半年前,我着人用王虎的消息把姜柏引回上京城,我知道王虎會在半年後的現在被釋放,所以選在他出獄之後的日子。”
張淑漠然道。
“你為什麼要把日期選在王虎去找姜柏的那一天?你不是救了他嗎,怎麼還要嫁禍給他?”
程少虞百思不得其解。
張淑眼神晦澀,“因為我想知道,還有沒有人,會去調查真相。”
是直接認定有動機有作案時間的王虎是兇手,還是真的有人願意去調查一個真相。
“他不會被捕的。”張淑低垂眼眸。
向陽見她這般肯定,忽然有一個猜測,“如果他真的被捕,你會去自首,對嗎?”
張淑微微點頭。
“那日午時我做飯的時候真的好高興,也很激動,我終于能擺脫這個惡魔了!”
她雙眼放光,眸中帶着一絲天真,神采奕奕。
“那天飯菜其時不太合他胃口,我知道的,但我怎麼能讓他做個飽死鬼呢?他不高興了,于是又對我動手,我用藏起來的鐵棍打了他的頭,一下、兩下,三下。”
張淑精神昂然,像斬斷了身上的枷鎖,煥發了前所未有的神采。
“就這麼看着他斷氣,我覺得我前所未有的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