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稚安的仆從不知二人間的龃龉,隻道是這半年老爺生意忙得顧不上家裡,夫妻之間置氣罷了。
更何況他一個父親帶女兒出去玩天經地義,因此輕易地把女兒交給了何浩仁。
何浩仁還吩咐她們,沒事不要去打擾夫人,他隻是帶着小姐出去遊玩,午後就回來了。
巧的是林钰那日恰好發現賬本不對,又指望不上何浩仁,于是她獨自去了何家最大的鋪子。
當林钰戴着幕遮進去,拿出東家的身份證明說要來查賬的時候,鋪子的掌櫃一臉疑惑,“什麼查賬,三日前不是剛查過嗎?”
林钰錯愕。
何家的生意向來都是她在打理,但她鮮少親自到店裡。
往常都是她查賬本,再把可疑之處告訴何浩仁,由他去處理。
“是誰來查的賬?” 她蹙眉,腦海裡猜測除了何浩仁應該沒有别人。
掌櫃不假思索,“是東家啊。”
才過去短短幾日,他當然不可能忘記。
“不過。”掌櫃忽然想起與往常查賬不同的地方。
“東家這次帶的賬房先生不是往常的那幾位,從前沒見過。”
“沒見過?”
林钰察覺到蹊跷。
這個何浩仁是打算越過自己,獨自掌管何家的生意了?
她嘲諷一笑,“也不知他這是太小看我還是太高看自己。”
她若有所思,“東家除了賬房可還帶了别人過來?”
掌櫃忽的警惕,“你到底是什麼人,拿着東家的身份證明卻不知東家來查過賬?”
林钰絲毫不慌亂,掀開幕遮,“是我。”
作為何家最大鋪子的掌櫃,他雖然見東家夫人的次數不多,但也能認出這位神情冷淡的神秘人正是自家東家夫人。
掌櫃臉色一變,臉上立馬揚起笑容,态度變得恭敬,“原來是夫人。”
他是少數知道真正掌管何家生意的其實是何夫人的人。
掌櫃迎着林钰走到待客室,忙端來茶水。
“夫人請喝茶。”
林钰端起茶水輕抿一口,然後把杯子輕輕放在茶桌上,發出“嗒”一聲。
她的指尖有一搭沒一搭地點着桌子。
掌櫃站在她面前,見她久久不說話,冷汗逐漸從額角滑落。
林钰擡眼見他還站在那,臉上驚訝道,“何掌櫃怎麼還站着,快坐下吧。都是何家的老人了,怎的還這麼客氣。”
何掌櫃擦了擦汗,苦笑道,“承蒙夫人擡舉。”
他邁步上前坐在椅子上,但也沒有完全坐實。
林钰見他一副心虛的樣子内心冷笑。
何掌櫃本不姓何,隻是他從年輕時就在何家幹活,當年何浩仁的父親為他改為何姓,并把何家在上京最大的一間鋪面交給他。
他一個何家的老人,哪裡需要這般小心翼翼,不過是做給她看,不想摻和進他們夫妻之間的貓膩罷了。
林钰直視他,“何掌櫃也是何家的老人了,何須如此?”
“我本也不是沖着何掌櫃來的。”
她滿臉真誠。
“想必何掌櫃也能知道,這麼多年何家的生意其實都是經我的手,老爺他這麼多年了都沒什麼做生意的天賦,難不成一朝一夕之間還能突然開竅了不成?”
何掌櫃垂眸,臉上似是閃過掙紮。
林钰見狀也不着急了,悠悠地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茶,不緊不慢地加上最後一個籌碼。
“何掌櫃在何家待了這麼多年,肯定也不希望何家的生意有什麼差池吧?不然剛才也不會‘不小心’告訴我,他不僅沒有帶平時的賬房先生,還帶了一些陌生人。”
何掌櫃聞言也不裝掙紮了,比起那位看起來就不靠譜的何老爺,他更相信這位幕後的何夫人。
他一咬牙。
“不瞞夫人,老太爺去世之前,曾悄悄見過我。他說老爺經商天賦不高,若何家在他手上不僅很難再進一步,更怕會毀在他手上。
好在老爺當初也知道自己難以掌控偌大的何家,所以這些年都是讓夫人料理生意。但是三日前,老爺忽然來鋪子裡說完查賬。平時查賬都是咱們把賬本統一送到府上,再由府上派人來店裡檢查。”
所以何浩仁這一舉動引起了何掌櫃的注意。
他帶了兩個陌生的賬房,身後跟着三個彪形大漢。
何掌櫃雖然有些疑惑,但面上絲毫不顯,笑着迎上去。
“東家來了?”
何浩仁微昂下巴,高傲點頭,而後瞥了他一眼吩咐道。
“何掌櫃,去把賬本拿來。”
何掌櫃心中一驚,小心試探。
“不知東家要賬本何用?”
何浩仁不耐煩,“自然是查賬。”
何掌櫃一愣,“平日裡查賬不是送到府上嗎?”
“讓你拿你就拿!哪來這麼多廢話?你是東家還是我是東家?”
何浩仁橫眉瞪眼,邊說他邊偷瞥後面的幾個大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