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瑤轉頭看丈夫,含笑:“小克的身份難道就不複雜了?”
蘇綽睨了一眼弟弟,頗為嫌棄:“這混賬東西,有姑娘能看上他就不錯了。”
蘇克:“……”合着一起埋汰他呢。
這時候,有宮女來到樊瑤身邊恭敬地遞上手帕,“大夫人,小世子的手帕。”
樊瑤有些疑惑,正要說話,就聽蘇克開口:“序兒的手帕是我剛才交給畢方忘記拿回來了。”
樊瑤聽後平靜地接過去,微微颔首向宮女道謝。宮女低頭退走,這點動靜在宴席上稀松平常,并沒有引人注目。
蘇克再吃兩塊點心,看一眼又偷偷在喝果酒的侄子,就說:“大哥,序兒酒喝多了恐難受,不如我先帶他出宮回府。”
蘇綽同意,“讓衛舸跟畢方同你倆回去。”
到了外頭見漫天飛雪,蘇克抱起侄子由畢方打傘,蘇廷序趴在小叔叔的肩膀上,困意綿綿地嘀咕:“又下雪啦。”
地上已淺淺積白,沈令姜打傘慢步行至宮門處,看見一個人龜縮在馬車停靠的角落裡,末尾的正是她的馬車。
走近後人已經消失,她看了一眼自己的車駕,留有幾分謹慎,桃夭帶人上前繞車一圈仔細檢查,回來後眉頭緊鎖:“姑娘,車軸被動過手腳。”
她湊近探身一看,果真見車軸松了。
桃夭懊惱:“方才沒看清人!”
這裡一排的馬車皆顯赫富貴,唯有她這輛樸素無華,一眼便能區分。
她問:“能撐多久?”
懂車馬的護衛估摸算了一下,回答:“大概走不出五裡。”
桃夭:“宮城附近的官署和緝察司沒有交情,要去那兒求助嗎?”
随行護從的小宦低聲說:“讓奴才去禀報督公?宮内找人修繕馬車用不了多久。”
桃夭:“姑娘,那咱們晚些再走?”
後方有腳步聲傳來,沈令姜回頭看見蘇克抱着侄子向這邊走來,她一口回絕:“不用,小心行駛便是。”
轉身立即踏上馬車:“出宮吧。”
雪夜路滑,馬車一路小心謹慎,在飄雪中慢慢行駛。
除夕夜,百姓們都早已收攤歸家吃團圓飯,路上人迹罕至,周遭的鋪子大多都關門落鎖。出宮沒走多遠,沈令姜下令往側道走,穿進窄巷裡燈光不足,四周愈加漆黑。
抵達河畔處馬車終于撐不了了,車軸脫落,車身朝着一側傾倒,外面的幾個護衛早早盯緊,見狀立刻上前擋住馬車,将車子穩穩地停靠。
她走下來,轉望向身後的那片漆黑巷道,靜聽片刻,聽到有聲響後命人上前伏擊。
“把人弄走,馬車留下。”
桃夭打傘站到她身前,警惕周圍的動靜,“姑娘知道是何人所為?”
沈令姜:“剛才那人消失的地方是薛府的馬車。”
倘若是别的人陷害她,下手後定會返回宴席,任她在途中自行出事,斷不會跟蹤過來。
唯有滿心龌龊的薛科,那厮下手暗算的目的不是意外生險這麼簡單,既安排這麼一出,定會偷偷找一輛不起眼的馬車跟在後頭。
桃夭明白過來忍不住怒罵一聲:“又是這混蛋!上次折了一條腿竟還賊心不死!”
沈令姜冷笑:“要不是他爹泰山未倒,何止折一條腿這麼簡單。”不過一次折一點,逐次累加,興許也不錯。
巷子裡傳來打鬥的聲音,聽聲人數不少,看來薛科今晚做了不少準備。
片刻後,手下毫發無傷駕車回來,幾人刀未出鞘就幹淨利落解決完。
沈令姜再差兩個人返回,“去看薛科有沒有出宮,看見就把他馬車也做了,下手不管輕重。”吩咐完輕輕抖落袖上的雪花,坐上新的馬車回府。
蘇府的馬車走出宮門後半道也停下,蘇克跳下去,讓衛舸跟畢方帶侄子回府,他轉去坐上角落裡仲寬停着的那輛,“這麼破敗?”
主仆二人乘坐略簡陋不那麼引人注目的馬車,一路疾行來到藏香閣。男女嬉笑的聲音隐隐從閣内飄出來,這夜也隻有高樓酒肆與青樓賭坊這等地方依舊熱鬧,都是有錢人通宵達旦消遣的地方。
蘇克甫一進去就被裡頭濃重的氣味包圍,胭脂粉味混着酒氣熏得他腦仁疼,一刻也受不了,抓緊找人。
不消片刻,謝彧腳步踉跄被蘇克一路拽出去,手裡還揣着一壺酒。
“等會兒,慢點走,哎呀!你急什麼?”
毫不客氣地将人拖到馬車旁再丢開,蘇克彬彬有禮地伸手:“謝公子,請上車。”
謝彧拎着酒壺還不想離開,“找本公子幹什麼?”
蘇克推他,“上車說。”
“我喝得正起興。”謝彧嘟囔一聲,無奈将手裡的酒壺扔給自己的侍從,哀歎着爬上馬車。
“去你的私宅。”蘇克上車後說。
“诶喲我腦袋!”謝彧捂着被磕到的後腦勺換個姿勢坐好,聞言,不解地問他:“去我私宅幹什麼?那兒不是借你朋友住了......”突然頓住,他眼睛忽然大睜,驚問:“等等!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蘇克挑了挑眉。
謝彧:“真出事了!”
蘇克心虛地咳一聲,坐在他對面将事情原委仔細道出來。
在撷芳園那天蘇克請求謝彧幫忙找個清靜的住處,給自己兩個朋友借住,準确說來是藏身。當時他并未言明那兩個人犯的什麼事情,謝彧曾猜測以為是什麼江湖俠盜,沒想到自己的猜測還是保守了,有些真相相當驚悚。
“什麼!那兄妹倆是沖着賀蘭星來的?還被發現了!”
坐在外頭迎風雪受凍的兩個侍衛猛地聽見車内一聲驚吼,忍不住一抖,裹緊大衣又繼續專心馭馬。
“咱們兄弟終究是做到盡頭了......”
馬車疾行在空道上,一路暢通無阻,伴随車裡的哀嚎,迅速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