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瑤知道洛清苒是想問自己的繼母最近有沒有做什麼不利于她的事,認真搖了搖頭,“沒有。你放心,她不敢明目張膽地對我不好。”
人前時,林瑤的繼母總是待她溫柔,甚至有時要比待林玥更好。可人心能感受到更多東西,在那些表面的偏向之下,對誰是真心,對誰是假意,林瑤不會感覺不出來。
更何況林瑤已經發現了好幾次繼母動的手腳。雖然都沒有造成什麼大的損害,隻是為林玥多争取了些東西而已,可多年下來,林瑤不會遲鈍到感覺不出繼母其實對自己存着些許敵意。
但還沒有實證與契機,洛清苒并未突兀地提起吳氏與人私通一事。
一片嫩綠的新葉徐徐飄落,停在了不遠處。洛清苒習慣性拾起那片落葉,捏着葉柄輕輕緩緩地旋着。
她思忖須臾,轉而問道:“你和陸烨近來如何?”
聽見那個自己實在熟悉的名字,林瑤頓了頓,随即不自覺面露羞意:“我們……挺好的。”
“他說過幾月便請家人來林府提親。”
“瑤瑤,你期待與他成婚嗎?”洛清苒意味不明地問道。
林瑤被問得怔了怔。
她認真思索了片刻,才點了點頭,很輕卻很鄭重地“嗯”了一聲。
她很早就喜歡陸烨了,不僅是因為他們之間有自幼便定下的婚約,更因為他這個人。
陸烨待她很是溫柔體貼,總是面面俱到地為她考慮着許多事,在意所有與她有關的東西,想着各種法子逗她開心。
與洛清苒的婚事有關的種種糾葛還橫亘在林瑤心頭,見自己竟在好姐妹因婚事而煩心時流露期待,林瑤自覺不應如此,有些自責。
但林瑤正欲同洛清苒道歉,卻見她若有所思地微蹙眉梢,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挲着那片落葉。
林瑤頓了頓,不知為何,心裡有些不安。
洛清苒是回憶起了前世的陸烨。
林瑤被吳氏污蔑,被衆人辱罵指責時,陸烨在做什麼?
他沒有出現過。
當時事情一出,洛清苒便聽聞他被禁足家中。即便随着事态不斷越來越糟糕,陸烨也沒有去見過林瑤。
然後便是林瑤和洛清苒前世人生的最後一日,陸家派了人去林家退婚,将林瑤推向了更暗的深淵,類似“連陸家都去退婚了,看來林瑤果然不檢點”的流言甚嚣塵上。
那日陸烨身邊最信任的手下也在,卻沒有為林瑤當時的處境做任何事。
無論陸烨是沒有做安排還是沒來得及做安排,無論他是被牢牢鎖在家裡無力反抗還是自己想法混亂一時無法應對,洛清苒都覺得他不堪托付。
無能或無情,他至少會占一樣。
那是林瑤的事,但身為她的未婚夫婿,陸烨無論主動或被動,有意或無意,都不該留她獨自面對一切。
否則再多再好聽的情話都不過隻是一場空而已。
洛清苒不知這一世的陸烨會如何,也不知自己該不該幹涉這一世的林瑤和陸烨。可看着林瑤滿心期待着這樁婚事成真,洛清苒不忍心傷及她心底的種種美好設想。
但她到底做不到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前世林瑤死得那樣凄慘,洛清苒怪心思狠毒的吳氏,怪沒能成功施救的自己,也怪從頭到尾都在缺位的陸烨。
“哪怕再熟識,涉及人生大事時也要慎之又慎,即便是青梅竹馬的關系也是如此。”洛清苒控制着分寸,意有所指地提醒道。
“好,我記住了。”
明白洛清苒是擔心自己若投入太多感情,輕易交付一顆心,太過信任陸烨,今後可能會失望難過,林瑤仔細将這話聽了進去。
想起之前伯母的提議,林瑤試着問道:“你覺得沈露明這個人如何?”
之前林瑤和洛清苒之間會悄悄提及裴知硯。這還是頭一次,林瑤問起了洛清苒對沈露明的看法。
也想起了今日伯母的話,洛清苒心神稍頓,聲音裡滿是認真:“他是個很好的人……”
但我心裡沒有他。
洛清苒後面這句話還沒說出口,便忽而聽見假山另一側傳來很輕微的一聲動靜。
洛清苒和林瑤俱心裡一緊。
洛清苒随手放下指尖的落葉,與林瑤對視一眼,兩人很快起身走出涼亭,往假山外走去——
卻看見了裴知硯。
他正靜默而立,着一身山青色衣衫站在不遠處,目光深靜沉定地朝洛清苒看來。
多日不見,洛清苒竟仿佛難得地在他眼底看出了一絲起伏的情緒。
但她還沒看清楚,便消散了。
像是錯覺。
随着視線旁移,洛清苒看見了裴知硯身邊的另一人,還有掉落在他身側的什麼東西。
他旁邊那人神色慌張,有心責怪又不敢發作,隻能語氣焦急道:“裴大人,您怎麼将太子殿下的玉牌弄斷了?!這可是殿下傳令的信物!”
“一時失手。”
裴知硯的聲音無波無瀾。
垂在身側的手原本緊握着,此時冷白長指微張,剩下的半截玉牌也應聲落地。
碎了個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