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景的院子十分寂靜,鴉雀無聲停駐在光秃秃的樹梢,垂頭看她緩步穿過遊廊,靜靜地立在屋門口。
林绾擰着眉垂着眼,眸底透出一絲絲不悅,方才那番話她憋在心中許久,終于在林世修提沈小娘的那一刻傾吐而出。
可心中的煩躁卻絲毫不減。
她心中一團亂麻,邊走邊想,并沒察覺到自己在聞景房門口站了多久,以至于錯認成是自己的寝屋,徑直推門走進去。
然而,屋内不知何時多了兩人。
本該在後山泡湯泉的吳海出現在聞景的寝屋裡,站在一側,手裡還握着什麼,滿臉錯愕地盯着她。
林绾目光下移,瞧見他手中沾了血的匕首。
再一側目,地上跪着個蓬頭垢面的男子,整張臉沾滿了血污,看不清相貌。
至于她的夫君聞景,正端坐在太師椅上,掀起眼簾睨着她,眸中似有殺意湧動。
林绾倒吸一口涼氣,手中的瑤盤險些沒端穩,嗓音顫抖得厲害:“官人,這是怎麼回事……”
吳海一個箭步上前,将房門緊閉。
林绾看着他的動作,手心逐漸開始發抖。
聞景風輕雲淡地開口:“是商鋪裡的夥計,偷了不少金銀,緻使賬目虧空得厲害,又不肯說出錢款的下落,隻好親自審問了。”
林绾稍稍松了口氣,默默退到聞景身側,還是有些疑惑:“既然如此,為何不直接送官府?”
地上跪着的那人聽見這話,忽然開始抽搐,扭動着爬向往林绾,嘴裡還口齒不清地念着什麼。
她看着那人拖行出來的血迹,吓得連瑤盤都端不穩了,直直摔落在地,連連後退。
聞景站起身,鞋履踩在那人的肩上,稍一用力,就将人重新推了回去。
“安分些,莫要吓着我的夫人了。”
依舊是那副淡然的神情,嗓音平靜無波,林绾卻莫名從這話裡聽出了些許寒意。
一旁的吳海忽然開口:“此人偷盜的金額頗大,又與流寇勾結,幾次從官府手裡逃脫。幸而今日随林知府來莊上遊玩,半途中截獲此人,怕他再度逃脫,本官便與聞商量,就地審問,也好快些尋回丢失的财物。”
這樣一說,林绾便懂了個大概,高懸着的心終于落下。
“方才那架勢,真是把我吓到了,我當你們是在做什麼殺人放火的事情。”
聞景輕笑一聲,他低頭看了一眼灑落的湯羹,嘴角微微勾起:“夫人這是,來送羹湯的?”
林绾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
她彎腰準備拾起掉落的湯碗和蓋子,卻發現自己的緞面鞋履上不知何時多了個褐色的血指印,頓時一張臉吓得煞白,差點尖叫出聲。
眼前忽然被人很輕地捂了一下,正好遮擋住污穢的鞋面,袖中傳出的淡淡松雪氣息,很能安撫情緒。
林绾慢慢冷靜下來,腰身被攬住,整個人落入聞景的懷中。
不知是方才吓得還是别的,她的心跳莫名很快,耳邊回蕩着不知是誰的心跳聲。
隻聽他淡聲說道:“既然審不出結果,就勞煩吳大人将此人押回獄中,望早日尋回财物。”
吳海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推開房門喚來自己的小厮,轉頭對他說道:“給聞老闆添麻煩了。”
“吳大人客氣了。”
聽見屋外響起腳步聲,随後是幾聲意識不清的呢喃和拖行聲,估摸着那犯事的夥計被帶走,林绾悄悄往後退了半步,瞄了一眼外頭的情形。
吳海帶來的人辦事幹淨利落,不僅将人帶走,順帶清理了地上的血污,除了空氣中殘餘的血腥氣外,屋内空無一物。
就連她帶的羹湯也被清理幹淨了。
林绾默默感歎,要是聞府裡的下人也有這樣的辦事效率,不知能省多少銀兩。
想到那夥計偷走的大額錢款,她更是痛心。
聞景垂眸看着她面上神情變幻,半晌沒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