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孩雙眼空洞無神,即便看到朝天走過來,也毫無反應。
朝天蹲在他面前,蹲下身,與他四目相對,卻感覺這孩子的心思仿佛飄到了很遠的地方。
她輕聲問道:“你在這裡做什麼?”
小孩依舊沉默不語。
她又問:“坊市裡的大人都去哪兒了?為什麼這裡隻有你一個人?”
“他們都跑了。”
“跑了?去哪裡?為什麼要跑?”
然而,小孩再次陷入了沉默,不再回答。
朝天沉吟片刻,從納戒中取出楊子威贈予她的蜜餞。在小孩的面前吃了一塊,随後将餘下的放入小孩的衣袋中:“告訴我,坊市裡的大人為何都不見了,好不好?”
她生怕他聽不懂,特意放緩了語速,字斟句酌地說道。然而,小孩依舊沉默不語,眼神空洞。
她心中明白,這般沉默下去,難以獲取任何線索。她心念一動,擡手輕輕靠近小孩的腹部,隐約間,她似曾察覺到一絲靈氣的波動。
就在此時,小孩的臉上突然露出恐懼的神情。他的右腿直愣愣地向後退去,動作僵硬,仿佛是強行扳動了一個生鏽的玩具,最終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擡起頭,臉上的驚訝之情愈發明顯。
朝天本想上前扶他起來,卻見他直愣愣地盯着她的左手,或者說,手緊握着的那塊絲緞布匹。
“你認識這個?”她問道。
“你……為什麼會有兄長的東西?”小孩的聲音相比之前多了幾分怯生生,但和之前相比,他的神魂仿佛從遠處歸位。
那具布衣男屍應該是他的兄長,朝天心中暗想。
她不知道是否應該告訴他男子已經死亡的事實,猶豫了片刻後,輕聲說道:“我在藥鋪撿到了這個。”
小孩的臉上沒有露出任何震驚,仿佛早已知曉他哥哥的結局:“他死了啊。”
朝天心中一慌,連忙說道:“我确實是在一具屍體上發現的這個,但尚不能确認那就是你兄長。”
“這布匹上有他專門為我繡的繡紋,而且這邊角還有隻有他會的蝴蝶結。”
朝天湊近一看,忽然想起那男子的腰帶也系着類似的結,心中不禁一沉。
小孩那張許久未有表情的臉,因為突然的扯動肌肉,變得詭異起來,喃喃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就說為什麼那些人都跑了。”
他擡起頭直視朝天的眼睛:“仙人你能拿到這布匹,想來是已經趕走了藥鋪中的惡人了吧?”
朝天斟酌着說道:“我們隻是暫時趕走了他,不知道還會不會有其魔修回來。”
她直接切入正題,問道:“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坊民突然都離開了?”
小孩語氣中帶着一絲嘲諷:“因為那些人都是藥鋪的走狗。明明是被迫成為魔修,卻在獲得力量之後,甘心為惡人辦事。”
他冷笑一聲:“應該是見你們把最厲害丹師趕跑了,那些人覺得自己也要被清算,便慌不擇路地跑出了星坊。”
“整個星坊中的人都是藥鋪的走狗?”朝天難以置信。
小孩仿佛許久未曾開口,言語間稍顯卡頓,但随着話語的增多,逐漸變得流暢起來:“起初,藥鋪宣稱有神奇丹藥能讓凡人修煉,衆人聞風而動,蜂擁而至。複用那丹藥之人中雖有不少确實擁有了靈氣,但更多的人卻因此喪命。”
“見衆人有些猶豫,藥鋪便開始以低價誘騙大家嘗試。星坊裡大多是從炱州中心逃難出來的窮苦人,無人能抵擋修為的誘惑,于是更多的人主動赴死。”
“随着星坊中的人逐漸減少,藥鋪索性不再遮掩,直接在街上抓人。盡管有人獲得了修為,但仍被要求定期前往藥鋪。然而,最終這些人大多都難逃一死。”
朝天心中一動,想到了那個自稱唯一成功者的年輕人,或許他真正融合了清氣與魔氣,而其他人都隻是暫時将兩種力量壓制在體内。
“那你兄長…”
“藥鋪在星坊開設前,正心派的仙人來這兒招收新弟子。我被測出身有靈根,可以入派修行。然而兄長并沒有修煉的天賦。”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我們自幼相依為命,我不想抛棄哥哥,獨自走上長生之道。在藥鋪宣傳塑靈仙丹之後,我便請求兄長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