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室内無比安靜。
此刻，江野表面看上去沒有什麼異常，但内心世界早已是分崩離析。
季連城說什麼？他剛剛說什麼？
他說，他喜歡的人，一直都是……
瘋了。
江野看着季連城的眼睛，裡面深邃情緒醞釀着無限漩渦，像是要把他淹沒。
不，不對……什麼都亂了，一切都亂了……
季連城，季連城他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喜歡的是……他？
怎麼可能？
江野聽到自己顫抖的聲音響起：“你，你，你是不是……瘋了……季……季連城？”
季連城看着他，認真的說：“我是瘋了，我瘋了好多年，江野，你看看我，你好好看看我，你真的……對我沒一點感覺嗎？”
一時間，江野被季連城的話問的不知如何是好。
季連城觸碰他臉的手此刻開始遊轉，移到江野開啟的唇上，重重壓住，他眼神開始暗淡。
季連城的聲音有些沙啞：“你好好想想，認真想想，這麼長時間以來，你對我，對我這個人，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感覺……對季連城……他對季連城能有什麼感覺？他是不可能對季連城有這種……
可是……
江野看着季連城，被這雙滿含情愫的眼睛注視着的時候，他竟然有種自己會有的錯覺。
但這種感覺襲來的一瞬間便被他折斷，他下意識的推開季連城，别開視線，迫使自己脫離那雙深邃的眼睛。
江野冷靜了片刻：“季連城，你……你糊塗了，我們是什麼關系你最清楚，我怎麼可能會對你有感覺？你真是……真是瘋了……”
季連城神色在黑暗中忽閃着。
江野深吸一口氣，失笑：“這不會是你……為了報複我才想出的招數吧？”
“什麼？”季連城的聲音不禁顫抖，在黑夜裡格外明晰，落在江野耳中讓他忐忑了幾下。
江野忽然有些懊惱，後悔自己為什麼會問出這種話，可是……他還是不由自主的想去反駁季連城。
季連城，季連城，季連城……這分明是跟他作對多年的死對頭，可他居然在今天，在這麼荒唐的一個夜晚跑過來抱着他，跟他說喜歡他。
瘋了，他真是瘋了，他怎麼可能喜歡自己？
他，他一定是因為知道他僞裝成“娜可露露”，所以……所以才惱羞成怒，然後……然後像季連城這麼聰明的人，一定會對他打擊報複。
而打擊報複他的最佳方式就是反客為主，比如現在，沒有什麼打擊報複會比深更半夜跑來說喜歡他最可笑又諷刺了，為了看他方寸大亂的樣子，他内心一定是嘲弄的。
對，沒錯，就是這樣的，一定是這樣的……
江野沉重的低下頭：“……不是嘛……你怎麼可能會喜歡我？你……一定是騙我的……你不可能會喜歡我……季連城，别演了……你就是想報複打擊我，所以才在站在這兒對吧？呵……别鬧了……換一種方式吧，這個招數，我識破了……”
季連城心裡最柔軟薄弱的地方猛地被一隻利爪揪住，扯痛的讓他無法呼吸，他沒有反駁，而是沉默下去。
如同溺水般的感覺襲來，江野不知道對方沉默了多久，久到他以為季連城自始至終都沒有來過，久到他以為剛剛所發生的事情都隻是他的一場夢。
可是，對方還在，他也還在，這不是夢，是現實。
江野狠狠埋下頭，此刻内心居然是無比沮喪。
他回想着自己剛剛不過腦說的話，忽然感覺心裡悶痛異常，密密麻麻，來的措不及防。
他反複思量，感覺自己話說的太過于決絕，會不會傷到季連城？
不，不對……
他為什麼要在意這種問題？他和季連城最初的關系是什麼？明明就是死敵，難不成因為今晚這混蛋跑來對他一通瘋狂就轉變了？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季連城，季連城怎麼可能喜歡他！
他，他也是，他絕對不可能會喜歡一個男的！他一直以來都是喜歡異性，怎麼可能會因為季連城的一句話就轉變了？而且……季連城還是一直以來他最讨厭的人，他讨厭都來不及，怎麼可能會喜歡，絕對不會……
江野深吸一口氣：“季連城？你……”
季連城聽到江野喚他時才回過神，他有些艱難的閉上眼睛，然後費勁千辛萬苦才把自己從布滿荊棘般的黑暗裡拉出，那種溺斃在黑暗裡，猶如利刃刺心的感覺，險些将他湮滅在這無盡深夜。
他有生以來第一次這麼啞口無言，無從開口，不知如何為自己辯駁。
這種被喜歡的人誤解到極緻的感覺，簡直比萬箭穿心還要他的命。
直到聽到江野呼喚他，他才勉強把自己從無盡夢魇拉回現實。
江野感覺季連城的狀态十分的不對勁，他忍不住想伸手去觸碰對方，可卻怎麼也鼓不起勇氣。
“季，季連城……”江野又試着喚了對方一聲，“你還……”好嘛？
江野這句話還沒有說完，季連城往前一步，本想伸手去碰他，可好像又想起什麼，探出的手又被他克制住。
季連城深吸一口氣，聲音有些沙啞：“今天……太晚了，我……改天再來找你，江野，我會讓你明白的。”
江野想說些什麼，可此刻大腦一片空白，他隻得沉默着不做聲。
季連城見他一動不動，話也不說，好不容易克制住的情緒又開始翻滾，他最終還是忍不住問道：“我……可以抱你一下嗎？”
江野張了張嘴，想拒絕，可話到嘴邊卻生硬着什麼都說不出。
季連城見狀，便單手手上前摟過他往懷裡攬，另一隻手忍不住去探他的後腦勺，指尖入發，按壓着迫使兩人的頭抵在一起。
江野此刻完全沒了神識，或許是太過疲乏，他整個人居然就這麼從着季連城，猶如牽線木偶一般任由對方把自己拉入懷中。
季連城抵着他的額頭，靜靜的看着他，眼底是看不清的情愫。
江野再沒勇氣直視那雙眼睛，他用力閉眼，想把那份暗湧在身體裡的情緒壓下去。
感覺額前一空，摟住他腰的手也離去。
季連城像是要走，不知怎麼的，江野心底忽然一緊，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一抓，猛地悸痛了下，然後，他眼眶周圈便熱烈滾燙起來，鼻息也跟着有些局促。
沒出息。
江野内心暗罵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