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讓臨王前去。”
“臣回去便拟奏折。”
苻無舟沒想到秦湍這麼痛快就答應下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君無戲言這句古訓把秦湍框住了,以至于秦湍不敢當着他公然反悔,不過自己的目的這就算達到了。
他心情舒暢,肩膀自然地放松下來,坐下那裡,鳳目彎彎地看向秦湍。
“不過……”
苻無舟眉尖一蹙,果然!
他就知道,他不可以輕易相信秦湍,尤其是當了君主之後的秦湍,既然坐到了那個位置上,即使是自己曾經最欣賞的學生,原來也是會變的,君心難測,古話誠不欺他。
看着苻無舟無意識地繃直了背,秦湍忍住要勾起嘴角的沖動。
其實太傅的心思一直很好猜的。
秦湍忍不住想,倘若上輩子他沒有被執念蒙蔽了眼睛,再耐心些,再體諒些,而不是逼得那麼緊,反而讓人把他推開來,是否就不會和苻無舟走到關系僵化的那一步。
不過,好在這輩子他還有機會。
照理來說,朝堂上的文臣都是看好苻太傅親自出馬,去當江南考官的,當一回江南考官,對于考官的聲望和人氣都是有極大助力的。
秦湍着實沒想到的是,老師卻一門心思想把這差事往外推,若非苻無舟今日來找他,還給他推舉了别人,就憑着考期将近,他明日可能就會強行下旨,讓他前去。
可至于他為何不願的理由,秦湍想不通。
“不過,老師願意錯過你心心念念的江南士子們?”秦湍問道。
苻無舟無奈,他什麼時候對江南士子們心心念念了?
誠然,江南才子衆多,的确讓人挂念,那也是因着想為秦湍選出更趁手的人才,良禽擇佳木而栖,苻無舟是代表皇帝為朝廷選人的,這一點秦湍不知曉?
不對,這一世他還沒經曆過江南案,也未曾對科舉表示出越過本職的挂心,秦湍這是從哪裡得出來的論斷?
苻無舟道:“江南人傑地靈,亦有美男衆多,不能前去确實有些可惜,隻是臣體弱多病,受不得這舟車勞頓,隻能讓臨王代臣前往了。”
經曆昨夜,苻無舟已經深刻意識到大暄民風開放,況且喜好南風在朝中亦不算什麼丢人之事,既然秦湍說他對江南“心心念念”,他便徹底坐實,讓秦湍說不出話來。
秦湍果然面色不善起來,從苻無舟的視線看去,就像眉間籠罩着一層陰雲,不知什麼時候便要滾出個響雷來。
然而天子是不輕易發怒的,秦湍當下隻不過是被太傅的爪尖小小撓了一下,還不到疼的地步,于是順着說道:“太傅一個北方人,倒喜歡那等秀氣的,看來未免考官被美色迷惑,導緻科考不公,确實不能讓太傅來當這個主考官。”
苻無舟微笑點頭附和,“陛下聖明。”
對對對,陛下你說得都對。
·
苻無舟腳步輕快地從廣壽宮大門走出,遠遠看見一人正風塵仆仆走來,看起來十分眼熟。
他腳步放慢了兩拍,等在原地。
待來人走近,苻無舟不由一歎,這是誰,到底經曆了什麼?
對方認出來前面的人是苻無舟,下意識别過了頭,本來還想悄無聲息地打個彎,從太傅大人眼前繞過去,可陛下所在的廣壽宮門前,除了駐守的侍衛,便隻剩下這位身穿一品大員官服,靜靜站在那裡直視着自己的苻太傅,如此作為太過明目張膽了些。
于是對方心不甘情不願地硬着頭皮走近,行了個武将禮。
苻太傅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此人雖穿着一身薄甲,但铠甲顯然已經飛邊子了,還沾着幾塊泥巴,頭發也是草率地束着,臉和頸灰撲撲的,還沁着汗。
“好久不見,蔺侯爺,最近這麼辛苦?”怎麼連進宮面聖都來不及梳洗打扮?
頭一回見到這般畫風的蔺玥,苻無舟内心是想笑的,但還是為了小将軍的面子,盡量克制了語氣,以免對方臉上挂不住。
北關一戰,蔺玥勝得十分精彩,照理說,回到廣陽城述職這幾個月正應當好生休息。可今日一見,怎麼似乎更忙了?
苻無舟可不記得朝中最近的軍務如何緊張,怎麼能讓平時十分注重形象的蔺小将軍變成了這副德行。
蔺玥顯然失去了活力,說話聲音也沉了許多,回答道:“回太傅,奉陛下之命,練兵。”
雖不想在苻太傅面前如此潦草,但天知道,他已經在軍營住了一個多月,每日睜眼就是練兵,練完兵就趕緊閉眼睡覺,他想不明白,為何陛下這麼急切地讓他訓練一批精兵出來。
但朝中尚有許多老将在,雖然不能出征,但練兵的事情不能擔起來嗎?
結果陛下偏偏選中了他。
蔺玥今日就是得陛下傳召而來,聽說似乎是有什麼急事,他才扔下正在練習互搏的手下士兵們,匆匆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