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在此碰見了苻太傅。
“練兵?”苻無舟愣了愣,蔺玥所說的練兵應當是指特訓,而非日常訓練,而近來朝中太平,何故需要這麼高強度的練兵啊?
往遠點想,苻無舟經曆的前世裡,在秋闱後不久,也就是九月初,秦湍重傷卧病在床,臨王會趁機發起宮變。
當年臨王聲勢浩大,卻是占了南關有半數将士被策反的便宜,但今世,臨王就算起兵,苻無舟覺得,隻要秦湍不受傷,他們也沒什麼好怕的,廣陽中兵力尚足,不必以此為慮。
蔺玥:“這是陛下的特旨,想必太傅還不曉得。”
苻無舟:“确實不太曉得。”
蔺玥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道,“太傅下回面見陛下,能否幫忙請一天休沐,回頭清風樓我請客。”
都給孩子累成什麼樣子了?一日休沐還要他這個外人來求。
苻無舟剛要點頭答應,瑞緣走來,沖着苻無舟一禮,轉而對蔺玥道:“侯爺,陛下有請。”
蔺玥隻得跟着瑞緣走,目光卻帶着一絲懇求般回望着苻無舟。
苻無舟略微思索了一下,沒有給蔺玥回應,眼看着人很不情願地進了廣壽宮門。
前生蔺玥與秦湍就不大對付,蔺玥今日遭如此對待,怕不是哪裡得罪了秦湍而不自知。
而秦湍又要維持自己賞罰分明的形象,不好明面上為難,這才用了這個法子。
苻無舟拍拍心口,還好自己平時有什麼仇都是當面報回去,或者讓秦湍當日報回來,絕不會有隔夜的龃龉,有前世的教訓在,如今十分惜命的他,自然不會讓自己落到蔺玥這番境地。
隻能在心裡對蔺玥略微同情一番,便回府去了。
而蔺玥從廣壽宮出來後,心中五味雜陳,悲喜交加。
好消息,明日可以休沐,連帶着經過他特訓的五千精兵,都可以休沐一日,用這一天回家看看老婆,探望父母,或者與好友相聚。
壞消息,回來之後,五千人馬便要分批趕往江南地區,前往蘇州和揚州的中間地帶,等待下一步命令。
蔺玥怅望天空,頭一回覺得回祖籍種地也不是不可,縱然沒有軍功可拿,可至少沒這麼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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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臨王的任命也很快下發了,朝中文臣果然頗有微詞,覺得此舉不妥,畢竟臨王從前乃武将,擅長行軍打仗,可不見得能主持明白科舉。
但作為親王,臨王卻能代表皇家威嚴,足以看出皇上對江南考場的重視,秦湍便用這樣的理由把那些頗有微詞的文臣給打發了。
不過,臨王一派的文武官員并沒有說什麼,似乎沒有覺得此種安排有什麼不妥。
聖旨下發是夜,臨王便前往皇陵探望淑太妃。
自淑太妃住皇陵以來,臨王從未出面探視,最多不過是派人送些生活用度來,倒是三公主時不時前去探望,而自打她意欲毒害皇上被捉,直到七月間被送去南戎和親,淑太妃就再也沒有見到過自己的女兒,甚至連最後一點音信都斷了。
她自己孤零零地待在皇陵,在這裡,人住的地方清冷簡陋,老仆又不貼心,現在就連看望她的人都沒有,隻能自己把苦和寂寞往肚子裡咽。
對臨王的盼望便又多了幾分,想念與期盼有時也化作怨怼折磨着她,她便在終日的盼和悔之間,日漸憔悴,容顔早已和從前不同。
夜裡,淑太妃正對着燭光縫補着衣衫,聽到老仆說有人來了,開始以為隻是臨王派來送東西的,并不甚在意,一擡頭,門口站着個身影,讓她以為自己眼睛花了。
“峥兒,是你嗎?”
秦峥默默無語,往前走了兩步,坐在淑太妃身旁,“是我母妃,本王是來和你告别的。”
淑太妃收起心中的喜悅,手裡還拿着針線,诘問道:“你要去哪?你妹妹在南戎一點消息也沒有,現在連你也要離我而去嗎?”
看着母妃臉上明顯多了的皺紋,秦峥心中也有不忍,自己多年駐守南關,拼命殺敵,籠絡人心,不就是為了能讓父皇多看自己幾眼,為了讓母妃和妹妹将來日子能過得好些嗎。
可現在這樣算是什麼?
連劉家都被秦湍拿掉了,他竟然還在為了等待最佳時機,而不斷忍下去。
他抿了抿唇,說道:“江南科舉,秦湍讓我去當考官。”
淑太妃聽聞放下心來,原來不是不回來了,卻又發狠道:“當考官有什麼用,你是要當皇帝的人,你妹妹還要你去找回來。”
秦峥擡眼看了看門口,方才老仆就已經退下了,母妃的話應當沒人聽到。
秦峥還是靠近淑太妃小聲說道:“母妃莫急,江南也有孩兒布的棋,此次監考正是良機,等孩兒登上那個位置,必定先滅了南戎,把妹妹尋回。”
淑太妃點點頭,将針線和舊衣放到一邊,将秦峥攏在懷裡,擁抱着,“峥兒,我隻剩下你了,母妃等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