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提前收到手下消息了,親眼見到施仁恒的樣子,施行義還是不可避免的顫抖。
是因為什麼呢?自卑,恐懼,抑或是……
持着正人君子之風的施仁恒,先是恭敬的行了個禮,“二哥。”他喚道。
似乎兩人沒有隔閡,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樣。
“哈哈哈哈”,施行義失态的大笑,是了,他面對這個三弟并不是隻有自卑,恐懼,還有欣賞。
他可是很期待他三弟回去,把那位高高在上的兄長碾進塵土裡。
雖然這份欣賞,也源自他的妒恨就是了。
施仁恒冷眼看着突然發癫的施行義,嚴肅的立着。
施行義搖搖折扇,“怎麼,三弟有什麼要求啊。竟然穿上了宗門的衣裳,代表着你想重拾施家繼承者的身份了?”
施仁恒聞言不裝了,挎着冷臉,“不稀得那個身份,穿成這樣不過是想引起你的注意,好跟你好好商量商量。”
施行義搖搖頭,“可我不想跟個不相識的散修商量,當然如果是我的三弟,我自然是樂得的。”
施仁恒直接亮劍,劍指施行義喉頭。
挑眉,語氣緩緩道:“你應該願意商量,同我——一個不相識的散修。”
護衛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見劍光閃過,劍氣就劃開一道裂痕在腳邊。
直面劍鋒的施行義,感受到劍上蘊含的劍氣,驚愕僵直。
無人敢動彈,仿佛他們隻要有稍微動作,就會喪命一般,此刻支配他們的是施仁恒。
施仁恒收起劍鋒,隻是簡單反問:“商量?”
施行義的喉結滑了滑,他低頭冷汗從額角滑落。
不過瞬間,他又拿起先前的悠然,搖着折扇,眯起眼睛,和善的說:“能與強者溝通也是我的榮幸。”
施仁恒不想看施行義的表演了。
他講清他的訴求:将他帶進惠均門。
施行義仿佛忘卻先前的威脅,笑眯眯的打探。
“我此次來惠均門是受家主之命,慰問歸苦真人。你呢?進入惠均門,所為何事?”
施仁恒對施行義的打探絲毫不在乎,心中诽謗:誰知道?那破令牌沒反應,那天道也不吱聲。
嘴上敷衍:“就溜達一圈。”
施行義笑容微凝,握緊扇骨,“你這一通折騰,就是為了……溜達?”
施仁恒睜着死魚眼,平靜與施行義對視。
施行義率先敗下陣,收起折扇,“好吧。就當是這樣。”
他審視施仁恒一圈,思索一會兒,用扇指了指施仁恒,“要我帶你進去,可以。不過,你可得換身行頭。”
灰頭土臉的施仁恒合理懷疑這裡有施行義的刻意報複成分。
施仁恒撣了撣灰色麻衣,不是很理解的問:“就算是作為小厮帶進去,也不用這麼寒酸吧。”
施行義笑眯眯的裝傻,“什麼?小厮不都這樣嗎?”
施仁恒深吸一口氣,心中勸慰自己:這些都無所謂,重要的是任務,還有回去。
想起舊人的笑顔,施仁恒就堅定了心神。
遠在霖仙門被挂念的人是否也有同樣的心思呢?
笑呵呵的顔庭玉正打算牽着新來的小師弟去下一個試煉秘境。
剛從魔劍切盡的試煉秘境中出來的賈世初用雙臂抱緊自己,微微顫抖的跪在地上。
雖然身軀在顫抖,但他依舊維持着冷淡的表情。
一點也看不出剛剛經曆了剮肉剔骨。
當然,也看不出笑容滿面的顔庭玉有着同樣的經曆。
試煉塔中陳列着各式各樣法器靈寶,每件法器都有專屬秘境可以挑戰,通過挑戰并且獲得法器青睐者,可借用法器,随心意召喚。
顔庭玉與賈世初剛剛進入的是魔劍切盡的秘境。
簡單粗暴,就是被切盡的劍氣切個爽還不死不瘋就可以通過了。
補充說明,秘境中會受傷會死亡,但出了秘境就不會有任何影響。
啊,此處影響不包括痛苦和恐懼。
賈世初身軀直抖,是因為身體依舊記者被一點一點切割的感覺,神經止不住的顫動。
問顔庭玉為什麼沒反應?
切慣了,顔庭玉試煉塔大大小小的秘境都玩了個遍,當然,沒一個通關的
這切盡也玩了好幾遍,這次也沒意外的失敗了。
賈世初看待顔庭玉的眼神越來越奇怪。
顔庭玉興緻勃勃的指着前方,“來吧,小師弟下一個,下一個!下一個!”
賈世初晃悠着站起來,一副靈魂出竅的樣子,向前方走去。
顔庭玉望着懸挂在牆上的切盡,撇撇嘴,撓撓頭,一邊走一邊嘀咕:“又沒過,明明他都過了。到底怎麼做到的啊?”
……
魔劍切盡出世,淩亂磅礴的劍氣亂舞,人就如同紙片一般,被撕裂。
輝煌的大廳,霎那間,一片血肉模糊。
飛濺的血珠與肉沫,切盡發出愉悅的轟鳴。
施行義帶着保命法寶,苦苦支撐,但那層保膜也馬上要在暴烈的劍氣下碎成丁了。
施仁恒一邊忍着頭疼一邊躲着劍氣。
他死捏這亮着金光的令牌,又一次想捏碎這個破東西。
是的,場面變成這樣的元兇,就是這枚令牌,還有叽叽喳喳的天道。
事情是這樣的:
灰撲撲的施仁恒進來惠均門結界之後,就揮手告别兄長施行義(禮貌說法),獨自行動。
然後憑借輕巧的身法,還有可以避免神識掃描的斂息丹(顔庭玉煉的醜丹),完美神隐。
在惠均門大緻逛了一圈,沒有絲毫收獲。
令牌像假的,天道像死了。
本以為無功而返的時候,轉機來了。
在經過院亭中一座平平無奇的假山時,木牌突然“活”了過來,飄了起來。
然後七扭八歪的飄走了,不明所以的施仁恒趕忙去追。
不知怎麼,竟跟着到了一個圓形法陣,随後陣起,就到了一個寬闊的廣場中央,廣場被漆黑的鐵鍊和石築的瑞獸包圍着。
廣場立着許多修士,一副戒備森嚴的樣子。
雖然施仁恒現在神隐了,那木牌子可沒有。
它大搖大擺,十分嚣張,吸引了不少注意:
“咦?這什麼東西。”
“不知道,看着沒有任何靈力的樣子,怎麼飄起來的?”
“等等,這東西飄着的方向是——小輩拜谒尊者的殿堂。”
“是不是外來仙者的靈器來尋主的,不要緊吧。”
“不行,尊者囑托過,一旦拜會開始,不得任何打擾。快追!”
施仁恒跟着追趕木牌的人流,已經無力吐槽。
那群修士最低也是金丹,卻怎麼也捉不到那個搖搖晃晃的牌子,眼看着快到殿前了,急的什麼法術都施了出來。
嘭! 強大的法術一起轟炸,翻滾的塵煙退去,不見牌子影子。
“呼,還挺難搞。”
“火氣一上來,用大招了,怎麼辦,萬一真是裡面仙者的靈器怎麼辦。”
“哼,是有如何,咱們是為了遵守尊者的規矩。無論那群仙人外面有多顯赫,在惠均門,尊者才是第一。”
衆修士以為已經被炸的渣都不剩的牌子已經逃回了施仁恒的識海,完好無損。
施仁恒:……
他倒是才知道,原來這破牌子還能放識海裡。
那群修士一位事情解決了,嘴上說着散了散了,卻不想意外發生。
殿堂的木門伴随着一聲,咔嚓,破碎成一塊塊兒落了。
衆修士傻眼了,呆呆的站在木塊兒面前,望着殿内。
殿内是一群單膝跪地狀的仙人,他們正朝着殿内中央的床上尊者表達敬意。
卻被這突如其來的爆炸打斷了,立馬起身戒備,卻沒想塵煙與木石退去後,竟是惠均門的弟子。
一位年輕修士不可思議的看了看手:“原來咱們這麼大威力嗎?”
一位下巴脫臼的修士,用手拖着下巴,惶恐的說:“不可能啊,殿堂有尊者部下的結界,咱們哪有那本事,能轟開尊者的結界。”
殿内仙人,立眉,斥聲:“這是想造反嗎?”
造成事故的元兇,解開結界的令牌,在施仁恒識海驕傲地擡起(并不存在的構造)胸。
施仁恒:……
一時間場面有些荒謬,癡呆的癡呆,生氣的生氣,心累的心累。
大殿中央的床幔傳來,歸苦真人的聲音:“不要裝神弄鬼,混隊摸魚了。”
随後,一支幹枯骨瘦的手伸了出來,手上的黃鈴伴随着動作清響。
隻是手指輕撥,一股磅礴靈力散開。
被靈力掃過的施仁恒頓時現行,令牌也從識海中彈了出來。
牌子金光大閃,空中浮現金字:歸苦地,殺歸真。
金字又大又閃。
殿内外修士齊回神,看着金字,又看向灰撲撲的施仁恒。
施仁恒,想罵,但素質高,沒罵。
忍了一會兒,大聲說:“别閃了,還閃你……”
如同平靜的湖面突然砸進一個巨石。
登時,先前轟過牌子的法術都向施仁恒招待過去。
躲,當然是躲不過的。施仁恒持劍咬牙打算硬挺。
腦海中的天道治好了啞巴,帶着幸災樂禍的語氣說,“你用霖仙門帶出來的仙器法寶呀,不用,就死喽。”
施仁恒想噴它,哪帶什麼法寶了?
腦海中閃過魔劍切盡的試煉。隻是一瞬,魔劍切盡應意而來,帶着愉悅的劍鳴,劍氣與法術對轟。
魔劍切盡出世。
霸道殘忍的劍氣更勝一籌,殿外的修士首當其沖,化作血的煙花,為魔劍切盡的到來慶祝。
通過霖仙門的試煉并獲得靈器認可後,可以借用該靈器,但此靈器并不為借用着所控,而保持秘境中的狀态,即跟着曾經舊主的記憶。
魔劍切盡的舊主,一位罕見的成功登神的魔修,魔修在成神前頂着天雷去問劍鋒踢館,切了個爽後,把粘滿了修士血的切盡甩一邊兒去,踏上成神階。
魔劍舊主習慣把除了他自己意外的所有喘氣兒的都切了。
切盡同樣有這樣的習慣,一視同仁的,将萬物切盡。
這裡可不是霖仙門的試煉秘境,不會傷口複原,也不會死而複生。
在魔劍的劍氣下,衆生平等的狼狽。
無論是召喚魔劍出來的施仁恒。
還是來拜見歸苦真人的各大家弟子,他們龜縮在法器和護衛身後。
金丹修為被當菜切,元嬰拼家底,法器丹藥死磕。
歸苦真人身前的幕簾也被切割露出真正的面目。
簾子裡面是歸苦真人,應當如此才是。
可裡面是一位瀕死之人,骨瘦如柴的身軀上有複數的黑洞,黑洞似活的一般,緩緩的旋轉,像是會吞噬的漩渦。
腹部,手臂,包括臉上,大大小小,詭異非常。
他要死了,這是所有人看見這一幕心中的想法。
一時呆滞失神,卻被切盡的劍氣拍回現實。
無人在意了,因為人人自危。
除了施仁恒,他還有任務在身,不得不在意。
切盡自然也沒放過歸苦真人,但是歸苦真人的床附着結界,沒切動,就切碎了簾子。
它就沒繼續執着,畢竟它的舊主就是這樣的,切容易切的,才能切爽啊!
短暫且漫長的半個時辰,切盡嗡嗡的表示它的愉悅,在施仁恒身邊繞了一圈,像是感謝他的招待,然後退去。
躲劍氣躲的氣喘籲籲,渾身挂彩的施仁恒,沉默。
不知為何,感覺除了沉默,沒有任何辦法可以表達他此時此刻的心情。
要是他可以說髒話就好了,這樣好歹可以發洩一下,但可惜為了審核通過,他是一個有素質的人。
顯眼包令牌又躲他識海裡去了,天道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的指揮,指示施仁恒快動手。
施仁恒有點懷念起“死”令牌和啞巴天道了。
保留住一命的人抓緊調息同時戒備的看着施仁恒。
有人捂住殘臂紅着眼睛大聲質問,“你到底是什麼人?目的呢?”
同樣苟住命的施行義也同樣心中憤懑地斥罵施仁恒,這是你嘴上說的溜達?分明是踢館的,順便也把我殺了是不是。
就是想讓我把父親交代的任務搞砸,一直被你們踩在腳底,是不是啊?
陷入陰謀論的施行義,眼中的恨妒猶如黑墨暈染。
都這個局面了,怎麼辦?
施仁恒心中也在罵:破令牌,你悄悄說啊,我好歹能來個暗殺,毒殺,怎麼殺不是殺。非得在人家老家頂着一堆金丹元嬰修士說嗎?
天道聽到他的斥責很是不解,“正道劍士不是一直有光明正大的理念嗎?”
“跨階殺敵不也是劍修的日常嗎?”
施仁恒無語凝噎。
他腦筋一轉,抹了一下臉上切盡劍氣的劃傷。似癫似狂的大笑。
“痛快!應該在來一次的。”他語氣透露出他未能的到滿足,聲音帶着癫狂的沙啞。
聽了這話,好不容易苟住命的修士,都心裡一寒。
施行義率先反應過來,吩咐護衛先撤,臨走看了一眼,端坐在床上的歸苦真人,冷嘲一聲後溜之大吉。
前來拜谒的大家子弟紛紛攜着活着的眷屬随從逃之夭夭。
惠均門的子弟還在咬牙堅守。
裝模作樣并且喚不出來切盡的施仁恒,心中默念:看來得在上把勁兒。
他笑呵呵的卻陰冷的說:“别走啊,啊呀呀,都跑了,我怎麼殺呀?”
“嗯?是不是啊。”施仁恒臉上帶血,笑容滿面的看着還留下的修士,眯起的眼睛帶着冷意掃過他們,沙啞的問道。
一位長老挺身而出,他揮衣袖,吩咐其他人先撤。“我已是元嬰大盛,可以臨陣化神,你們先撤,留在這裡還要留出精力保護你們。”
于是殿内修士又走了一波,殿内隻剩下長老,歸苦真人還有施仁恒了。
本來切盡切的活着的就沒剩幾個,現在切盡又吓走幾個。
切盡真好,比竟添亂的令牌和天道好。
施仁恒維持着癫狂的表象,心中帶着安慰誇着。
已經跑了的一位元嬰修士,帶着顫抖哽咽:“可惡,明明看那小子不過金丹初期,怎麼……”
他的同伴像是失聲很久後才找回聲音,沙啞孱弱的回應:“肯定是僞裝,那劍氣,分明是化神,長老,嗚嗚嗚……”
金丹初期,沒有僞裝,喚不出切盡了的施仁恒,看來這長老是吓不跑了,就不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