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昕源果然很懂她,往生者,往生是獲得新生,其實誰也不知道死亡是走向新生,還是真正的就此終止。
或許普通人對于死亡的期許便是終止厄運,重獲新生。
蘇佳甯用細不可聞的聲音嗯了一聲,“灰飛煙滅就灰飛煙滅吧,跟我有什麼關系?”
那道長想蘇佳甯要了貼身的東西,她看了一圈,目光定格在了包上的玉佩,這個玉佩從小便有,也同接連逝去的新娘和女鬼都有牽扯,索性就将玉佩交了出去。
在衆人做準備工作的空檔,趙昕源擔憂的看向蘇佳甯,“你到底怎麼想的?”
她起初不信怪力亂神的東西,但一個個新娘的逝去,和自己的車禍,都跟女鬼有脫不開的關系,隻要她去了,那麼一切的事情就都結束了。
外面狂風大作,原本明媚的天色瞬間暗沉了下來,灰蒙蒙的雲也越壓越低。
各個法器幡旗被風刮的铮铮作響,黃紙符咒四散而起,陰寒之氣包裹而來。
蘇佳甯緊了緊衣領驟然覺得那女鬼的冷冽的寒香還是帶了些溫暖的。
明明是正午,日頭正盛,但眼前的景象如同進入了另一個世界,一個專屬于地獄惡鬼的世界,沒有陽光如同深夜一般,風聲大作,群鬼環繞,法壇旁七支蠟燭火光隐隐閃動。
一個熟悉的紅色影子走在了蘇佳甯的身前,迷茫地追随着燭光而去。
蘇佳甯微眯,七個燭火之間放着的不正是她的玉佩!
“吾乃老山一真君,今日法成會瑤台,煩請七煞入陣中,替吾拘拿罪人魂……”道長念起了咒語。
隻見群鬼似有似無的被指引着緩緩圍繞起了那紅衣女鬼。
趙昕源面露難色,“怎麼用這麼陰毒的法子?”
“怎麼了?”蘇佳甯依舊還在狀況外,她的眼裡隻能看見那個紅女的女子。
“七煞鎖魂陣!”趙昕源同她解釋道,七煞鎖魂陣便是請來魑魅魍魉等。
有這七煞困守,對這法陣内的鬼魂噬心摧殘,就如同對人做挫骨刨心的極刑,直至耗盡神魂,魂飛魄散。
蘇佳甯聽完解釋,隻是張了張嘴,千言萬語又吞回了肚子裡,極刑而死……
“啊!”隻聽陣法内驟然傳來一聲撕裂的喊叫聲,瞬間将蘇佳甯的思緒拉回。
隻見陣法内的紅衣女鬼早已經換了一副模樣,曾經披散順直的長發,被高高挽起,沉重華麗的發冠,如同一座山一般,要将她的脖子生生壓斷,這個不就是那天入夢時窺見的裝扮嗎?
那雙平日裡含着深情與怨念的灰色雙眸也在此刻成了滲人的白瞳,眼下的淚痣變成了一滴滴的血淚,緩緩地從眼下劃至臉頰。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平日裡軟糯的雙唇,竟然被紅繩一根又一根的封了嘴,一個又一個的針孔裡留着豔紅的鮮血,她隻能發出嗚嗚的聲響。
那華麗的婚服像是被血染就的猩紅,手腕上的兩個鮮明的血洞。
趙昕源看見她這幅模樣已經被吓得幹哕起來。
蘇佳甯雖也心驚,但是莫名的上前走了兩步,趙昕源伸手攔住了她,“這才是他死前的樣子。她那副樣子不過是蠱惑你罷了!”
“你看她腰上。”她的腰上釘了一顆巨大的釘子,兩條腿上皆是。
女鬼堪堪跪倒在地。
她生前到底遭到了什麼樣的虐待,蘇佳甯隻覺得胸口悶痛,一股血腥,從胸口溢到口腔,噴濺而出。
鮮血噴灑在了陣前,突見電閃雷鳴,那個緊緊攥着玉佩的女鬼,突然一激靈,似乎緩過神來,她用她的白瞳不能聚焦的搜索着什麼。
雖然那雙眼,早已經看不清情緒,但蘇佳甯知道她不甘心,她在急切的尋找着自己。
女鬼的嗚咽聲也一聲蓋過一聲,拖着身體四處尋找着,但魑魅魍魉并不手軟,直接将她控制住,本就要被發冠壓斷的脖子,被帶着鈎子的鐵鍊死死勒住,每個鬼魂占據一方幾乎要将她生生撕裂開來。
“入洞房,入洞房,洞房漆黑不見光,隻留哭聲繞四方……如果是你為我入殓……”
蘇佳甯的胸口又跳動的抽痛着。
“佳甯……你……”趙昕源驚恐地指着她的臉。
一條條如同枝幹般的血紅色印記,占滿半張臉甚至連耳廓都是并且向上延伸至額頭發際裡,向下延伸至脖頸鎖骨,這比當初在招魂旗前看到的景象更加嚴重。
“孽畜!竟敢給生人下咒!”道長眼看着陣法因為蘇佳甯那口鮮血逐漸減弱,怒喝道。
女鬼似乎找到了蘇佳甯的身影,跪趴着拖着流着鮮血的身子,爬到了她的腳邊。
“嗚嗚嗚……”女鬼說不出話來,急切地哭嚎着,她用那白瞳來回的看着。
那樣的急切慌亂,她對自己到底是什麼感情呢?她一直埋藏在心底地猜想呼之欲出,她不是真的想殺自己……
“我在……”蘇佳甯有些虛弱的開口。
“嗚嗚!”她似乎有話想說,奮力的掙紮着,極力地張着被紅線封住的嘴唇,那紅線應當是被做了特殊處理及其鋒利,直接将她的嘴唇掙紮破。
蘇佳甯實在不忍看這樣殘忍的畫面,側過了頭,“想說什麼别急……”
她十指沾滿鮮血的手,攥住了蘇佳甯的腳踝,嘴唇上的肉被她狠狠地撕裂開來,才發出了幾句聲響。
“你不能這麼對我!你不能這麼對我……”含糊的聲音混雜着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