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汪鑫側頭望向了站在曹總身後右側的寸頭男子：“朱少。”

這位朱少實際上站得比吳少更前面些，隻是因為曹總的右側還站着一位端莊得體的女性，所以他不得不站得距離曹總更遠一些。

汪鑫對于朱少和吳少隻是認識，具體情況算不上多清楚，但他多少知道些曹總，便根據自己這些年跟随父親應酬積累下來的“智慧”，按照他們各自站位和曹總的距離遠近順序來打招呼。

朱少的年紀大概介于吳少和曹總之間，發型雖是中規中矩的黑色寸頭，但是由于他本人身材雄壯，長相又頗為微妙，面無表情的時候兇得像隻攻擊狀态下的熊，有表情的時候又像是隻精明油滑的豬。

“我遠遠地看着人影，就覺得像是你，走近一看，果然是你，倒是真巧了。”黃毛青年信步走到汪鑫和李雨琪的跟前，自由散漫地伸手拍了拍汪鑫的肩膀，顯然沒怎麼注意力度。

聽聲音，剛才開口叫住汪鑫的人也是他。

“确實是巧。”汪鑫微笑着，似是對吳少的輕慢之舉毫不在意，依然溫和有禮地同他們寒暄道，“我和同學定了錦瑟廳社團團建，你們呢？”

黃毛青年聞言，神色恹恹地擺了擺手：“我們還能是幹什麼？應酬呗。剛從你們錦瑟廳斜對面的蕙蘭閣出來，現在要去另一邊的殘荷泊。”

“辛苦。”汪鑫淺笑道。

“辛苦倒是算不上，不過說起大學社團活動，确實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這一回開口的是朱少，他仍站在原地，說話間神情帶着幾分懷念。

朱少的說話風格要比吳少平穩很多，語氣溫和，慢條斯理，分明是容易讓人覺得親和的設定，卻不知怎地帶給李雨琪一種更甚于黃毛吳少的危險感。

李雨琪這麼想着，方才意欲主動告辭，卻發現朱少的目光不知何時落到了她的身上。

但見朱少眯了眯眼睛，細細地打量了李雨琪一番，而後笑眯眯地看向汪鑫，慢條斯理地問他：“這位美女也是和你一起來團建的同學？”

李雨琪覺得這位朱少看她的眼神不對勁，說出來的話也莫名地讓她感到不适，當即越發堅定了要率先離開的念頭。

她轉過頭看向汪鑫，隻見他神色如常地答道：“是。我和她有些事情要說。”

“我們的事情不着急。”腦海内的危機雷達警報聲愈重的李雨琪抓住了這個汪鑫回答的空隙，竭力保持自然和平靜地向他說，“回去再說也是一樣的。你和你的朋友們先聊，我就先回去了。”

汪鑫沒有立即回答她，顯然是有所遲疑。

這時，沉默了良久的曹總終于開口了。

他目光冷淡地注視着汪鑫，隻一句話便切斷了他的所有猶豫：“今天在場的正好有一些你父親也認識的商業夥伴，你如果想要見見的話，可以和我們一起去。”

汪鑫呼吸微滞，再次目光抱歉地看向了李雨琪：“雨琪，那我們回去再聊？”

“嗯。你們先忙好了。”李雨琪敷衍地應了他一聲，邁開步子就像往回走。

“美女，要不我送你回去？”黃毛吳少猝不及防地伸手拉住了她，不請自來地往她面前湊近了些，語氣輕浮地讨好道，“或者我們加個聯系方式？”

李雨琪心頭一跳，立馬拂開了黃毛吳少抓着她的手，明确拒絕他道：“不用了，錦瑟廳就在前面，我自己走過去就好了，隻是要麻煩你們讓一讓。”

她故意忽略了他想要添加聯系方式的提議。

“哎，别這樣嘛，美女。”吳少裝模作樣地撩了撩自己的袖子，露出了手腕上的限量款名表，朝李雨琪意味深長地眨了眨眼睛，“對于我這樣的纨绔子弟來說，為美女服務可遠要比商業應酬重要多了。”

他存心拖長了腔調，不軌之心昭然若揭，兩聲“美女”聽得李雨琪作嘔。

“真的不用了……”

李雨琪忍無可忍，也不待他們反應，直接徑自大步前行。

眼前站着的人群也似是在她靠近的過程中配合地向旁邊讓去。

正當她以為自己可以順利離開，暗地裡松了一口氣的時候，一隻舉着白色紗布的手突然從她身後伸出，穩、準、狠地出手捂住了她的口鼻。

與此同時，另一隻戴着限量名表的手臂從她的腰側伸出，自胸前穿過，輕而易舉地将她整個人一把扣進了懷裡。

白色紗布内溶解的特殊藥物迅速自李雨琪的口鼻内蔓延。

她根本來不及奮力掙紮多久，便意識迷離、四肢松軟地徹底落入了身後人的懷抱。

汪鑫沒有和曹總一行人等一起去面見商業夥伴，而是在走廊處就和他們分道揚镳。

他獨自回到了錦瑟廳，身上還沾染着些許走廊上那處公共衛生間裡浸淫的木質香薰氣息。

“汪鑫，來打牌嗎？”有個同學正好擡眼看見汪鑫從門口走進來，隻當他剛出門上了個廁所回來，不疑有他地舉手向他招了招，“情況緊急，三缺一！”

“……好。”汪鑫向他點了點頭，舉步向他們所在的牌桌走去。

“嘭——”

行走的過程中，汪鑫不小心打翻了路過木幾上簡約且精緻地插着一枝玫瑰花的玻璃花瓶。

鮮紅的玫瑰率先墜落在地，散落下零星的花瓣，接着被落地後碎裂開來的玻璃花瓶一一劃傷，四濺的清水有些落到了散落的玫瑰花瓣上，仿佛是它尚未幹涸的淚滴。

這隻紅玫瑰縱使再漂亮，也難逃過來不及盛放就被迫凋零的悲慘命運。

它遺落在地上，像是一灘新鮮的血迹，又宛若一顆分崩離析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