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是所有人都視若無睹。”由此自然而然地過渡進入另一段溫暖回憶的方芳臉上漸漸地出現了另一種柔和而又知足的表情，“有一個姑娘，曾經在老孫罵我罵起勁了、一把攥住我正想要揮拳的時候，恰到好處地敲響了我們家的家門。”

“老孫以為是他點的外賣，就先放開了我，看也沒看貓眼就怒氣沖沖地開了門。見到她，老孫兇神惡煞地問她幹嘛，她也一點都不害怕，反而氣勢絲毫不輸地拿出一把寒光凜凜的刀指着老孫，讓他安分點。”

“老孫看她不過是個小姑娘，便完全沒有把她的威脅放在心上，還反過來恐吓她，讓她不想惹禍上身的話就别多管閑事。結果那姑娘回他，老天爺讓她剛好在這個時候路過我們家，顯然就是為了讓她多管我們家閑事的。他又是什麼人，竟然有本事讓她不聽從老天爺的指示來聽他的——當場差點把老孫氣了個半死。”

說到這裡，方芳滿臉回憶的臉上不禁染上了幾分輕淺的笑意。

商若和姜盛聽了，也不由得輕笑了聲。

“他沒發脾氣對那小姑娘動手嗎？”姜盛問。

“當時老孫在氣頭上，當然沒能忍住脾氣。不過他雖然動了手，但卻沒有成功。那姑娘應該是練過的，格鬥技巧很好，一下子就避開了老孫的拳頭，眨眼間便不知怎地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回顧至此，方芳的神情和言語間不由得表現出幾分由衷的向往，“我當時因為擔心那姑娘吃虧，所以躲在一邊，小心翼翼地留心着門外的情況。那姑娘的身手極好，年紀輕輕便就氣勢驚人，使得老孫的氣焰一下子就消了下來。”

“我感覺得到，老孫那天其實很害怕，以緻于後來幾天他都過得膽戰心驚的，連罵都沒怎麼罵我，唯恐一不小心又被那姑娘路過聽見了。”

方芳臉上明亮而又溫暖的向往與幸福的神色并沒有在她慘白的臉上維持多久，便又逐漸黯淡了下來：“隻是那姑娘不是掬橙小區的住戶，那天大概是碰巧過來找人的，所以在那天過後，我就再也沒在掬橙小區裡見到過她了。”

“老孫安分了幾天，逐步發現和确認這一點後，就又恢複了老樣子，動不動就對我又打又罵，有時候甚至還不避諱着些孩子，把妞妞吓得不輕。”方芳的聲音顫抖着，一邊如實地向商若他們講述着，一邊漸漸用力地攥緊了拳頭。

她現在無比地悔恨自己沒有早一點鼓起勇氣掙脫這樣令人痛苦的家庭，從而連累了妞妞，讓她跟着她這個沒用的媽媽在這樣的人間地獄裡痛苦沉淪了那麼久。

“我當時從縫隙裡偷偷地觀察過那姑娘的模樣，到現在，她的形象都還分明無誤地印刻在我的腦海裡——真是一個既勇敢又聰明、既漂亮又美好的女孩子啊。”方芳伸手抹了一把眼淚，發自肺腑地感歎。

“我這個人是沒什麼希望了。”她苦笑了一聲，接着歎息道，“隻期望經過努力，我們家妞妞以後也能夠成為像她、像商小姐一樣這麼優秀的人。”

“也是她在那個時候告訴我，要懂得為自己去争取和反抗。縱使報警無法為我根治問題，也能夠成為我起訴離婚的證據。即川區有全央京最出名的家事法庭和反家暴協會。不一一地試過來，我就不能說自己身在絕路。”

“是她給了我勇氣。”

方芳擡眼望向商若和姜盛，再次下意識地捧緊了那杯溫熱的香草拿鐵，一邊控制不住地流淚，一邊含着淚真心實意地微笑慶幸道：“我是一個沒有出息的媽媽，是你們和妞妞給了我走到這裡的勇氣。”

“不是這樣的。”商若立馬否認了方芳的話，目光堅定而又澄澈地筆直地望進她的眼底，“在你決意奮起反抗的時候，你就已經是和那個姑娘一樣勇敢的人。”

“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師。妞妞成長得很好，首要原因應該是因為有你這樣步步為營、永不氣餒、既勇敢又堅強的媽媽做好了學習榜樣才對。”

“方女士，相信我，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商若的話裡寫滿了确信。

能夠培養出妞妞這樣一個聰明可愛的好孩子，首要功臣理應是方芳這個做媽媽的，其次便是妞妞身邊的老師們和朋友們。

孫家那些自以為是、做慣了甩手掌櫃的又何功之有？倒是好意思厚着臉皮，反過來站在道德的制高點趾高氣昂地指責方芳這個盡心盡力做媽媽和做妻子的。

——可真夠不要臉的。

商若光是想想，都覺得他們無比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