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姜盛這麼問，她不由得加快咀嚼速度咽下了口中的飯菜，悶悶不樂地答道：“情況很不好。時間過去了那麼久，現在再要搜集以前的證據很難，而且讓已有證據‘開口說話’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最困難的是，還要讓那些動不動就聽風就是雨的大衆信服。”

“這真的太難了。”說着說着，沈鸢不知為何有些失神地喃喃道。

“再說了……小盛，這很諷刺不是嗎？”沈鸢蓦地嗤笑了一聲，含笑的神情間透着一種莫名的悲涼，“他們居然要求本就無辜受害的當事人向無關緊要的旁人們證明自己真的沒有做過某件事情。”

懷璧其罪已是極大的不公，無中生有還非要讓受害者自證清白更是荒唐至極。

“那些污蔑子霏的照片和視頻都是假的，卻做得很真，即便有技術支持，也需要一定的鑒别時間。哪怕我暗中拜托能夠比人類界的技術人員更快完成鑒定工作的非人類朋友，他們也不得不謹遵人類界的技術人員完成這項工作的效率來把握自己的工作進度，否則便會違背‘非人類不得随意幹涉人間事’的法則。”

沈鸢頓了頓，眼神微微黯淡：“我自己當然可以不顧及後果地随心所欲，卻無論如何都不能夠連累好心的朋友。”

“我建議子霏和她的團隊起訴，努力借助官方的力量來平息這一切莫須有的侮辱和不公。然而我其實很清楚，就算官方查明了真相，向全世界公告那些看上去證據确鑿的照片、視頻和謠言都是假的，在那些津津樂道的看客們眼裡也隻能證明，被官方調查和追究責任的照片、視頻和謠言本身是假的——他們還是會繼續理所應當地認定子霏就是那樣不堪的人，這些都是假的并不能夠代表着她不曾做過類似的事，隻是沒有被有心人曝光出來而已。”

沈鸢低垂着眼簾，握着筷子的手默默攥緊：“這是即便勝訴也洗不清的污名和傷害。”

“那些幕後黑手在潑人污水的方面顯然是熟練工，甚至還可能擅長某些更加可怖的技能。我不知道自己該怎樣竭盡全力，才能夠将他們徹底地置之于死地。”

沈鸢的這一番話雖然說得有些許喪氣，但卻絲毫沒有掩蓋她堂堂正正的野心與志氣。

姜盛知道，這遠不僅僅是一個中二少年所抱有的志向。

即使抵制丁玲玲和邱子霏的浪潮一波高過一波，她們也終究沒有讓真心喜歡她們的粉絲沈鸢失望。沒過多久，她們便對那些在網絡上惡意诽謗她們的造謠者紛紛放出了律師函。

許是由于張放在家沒少吐槽的緣故，張紫喬和奇敬傳媒也跟着下場了。

作為理性的媒體人，張紫喬和奇敬傳媒沒有急着“站隊”，而是克制且極有分寸地率先在這一場鬧得滿城風雨、沸沸揚揚的輿論風波裡挑明了本應受人重視的的第一重點——輿論從未、也不應當具有審判他人的權力。

衆口铄金，積毀銷骨，便是此理。

年關将近，不少人因此賦了閑，也有不少人因此忙碌不已。

包括沈鸢和張放在内的邱子霏的真愛粉們一面在線上、線下來回忙碌奔走以維護邱子霏，與強烈抵制邱子霏的人們“厮殺”，一面滿心焦慮地翹首以盼了邱子霏的反擊許久。

沈鸢更是勞心費力地為邱子霏搜羅了不少頗有價值的參照、意見乃至于證據，無不披着馬甲打包發送給了邱子霏的工作團隊。

這一年人間春節公休假期正式開始的前一天，丁玲玲和邱子霏終于不負衆望，帶着各自委托的律師一前一後乘車來到了即川區法院。

——說來也巧，她們的工作室注冊地恰好都在央京市即川區。

即川法院立案庭的庭長撥冗親自接待了她們。

姜盛在家事庭而不在立案庭，再加之年底本就事情多，馬上就要開始春節假期了，這天法院各部門都忙得不可開交，姜盛也忙着給商若和畢成優打下手，原是不應該知道這個的，隻是耐不住邱子霏自爆火以後一舉一動都變得相當容易引人關注，這次事件的爆發更是一舉将她推為了千夫所指的衆矢之的。

邱子霏踏入即川法院的地盤沒多久，這一風聲便被傳得到處都是，并且在半小時内一路飙升，最後登頂熱搜。

姜盛的微聊軟件也因此再一次被沈鸢和張放轟炸似的消息給淹沒了。

邱子霏和丁玲玲從立案庭出來的時候，即川法院的外圍已經被一衆狗仔媒體的長槍短跑給包圍了。

——這些依靠流量和熱度吃飯的娛樂媒體人們不敢蔑視即川法院聲名在外的威嚴，卻又不甘心落下和邱子霏有關的最新新聞，便隻好捎帶着自己的大小家夥蹲守在即川法院外圍的人行道或者通行空地上，嚴陣以待着邱子霏的出現。

邱子霏和丁玲玲在即川法院裡看到外頭的這般陣勢也沒有退縮，皆挺直了脊梁站在身旁保镖小心圍成的個人保護圈裡，就這麼昂首挺胸地頂着一路鏡頭、話筒和問詢集火的壓力，坐車離開了即川法院。

五分鐘後，邱子霏和丁玲玲兩人前後離開即川法院的新聞報道紛紛湧現。

網絡世界裡不出意外地随之掀起了又一場腥風血雨。

線上的熱議争論未曾休止，人間春節的公休假期卻在此時毫不受阻地如約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