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後來,曹榮在張靳的幫助下,暗中設計了一出借刀殺人的好戲,送走了他那薄情寡信的生父,曹家的上一任家主,以雷霆手段一步登頂。
這枚象征着家主權勢的玉扳指戒指就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曹榮的手裡。
隻是曹榮看不起曹家,沒覺得擁有“曹家家主”這個身份是多麼值得驕傲和炫耀的事情,故而隻把這枚玉扳指當成了尋常的古董首飾收藏,除了一些必要的場合,很少親身佩戴過。
至于這枚玉扳指眼下為何會出現在蘭枯的脖子上被串成了項鍊……
若是問,得到的答案也無外乎是“無用收藏不如用來博美人一笑”之類的。
若是不問,仔細琢磨和深究,像立忠和耿其檸這樣同樣接近權力中心且頭腦聰明機敏的,不難從中尋思出這一枚代表着曹家家主身份象征的玉扳指正是曹榮為自己在香花大酒店内啟用傳送進入陣法中樞的途徑所選定的印證信物。
曹榮偏偏選定了曹家的玉扳指作為代表自己的傳送信物,這一決定既大膽,又細心,可以說是充分貫徹了“出其不意”的反套路信條。
圈子裡的人都知道曹榮看不上曹家,即便是聽聞了什麼關于“曹榮拿曹家的東西作為信物”的風聲,也隻會一笑而過,要麼直接不相信,要麼就默認為這是曹榮最近閑來無事新弄出來的折辱曹家的法子,不會覺得這東西是件多麼重要的信物。
極少有人知道來自曹家的這一枚玉扳指戒指的真正價值,更少有人知道這枚玉扳指背後那些陰暗、血腥而又詭谲莫測的故事。
蘭枯喉頭微動,眼神中有如蜻蜓點水般清淺震顫的蕩漾悄然平複。
她垂眸看了眼左手腕表上的時間,重新回眸看向曹榮,聲音有些低啞地建議:“時間差不多了,我們開始吧。”
她這麼說,既是在委婉地提醒曹榮,也是在尊敬地請示他的同意。
“嗯。”曹榮應聲道,臉上的柔情随之如鏡花水月般褪去。
他側過頭看向立忠,語氣竟比剛才在戈守軍辦公室和立泰交談時的還要客氣和真誠幾分:“接下來就有勞忠叔了。”
一直默默站在一旁保持着低存在感、耐心等待着的立忠點了點頭,常年表情匮乏的“老實人”臉上浮現出一種柔軟而又堅毅的表情。
他上前幾步走到青銅榕樹的主幹前,從貼身口袋裡掏出了一塊小巧但精緻的名牌,龍筋繩,青玉底,鎏金字,上書:泰安思賢。
這是思賢茶會的特制名牌,由張思劍傾情定制,思賢茶會的管理層各有一塊,上面的題字都各不相同。
題字為“泰安思賢”的這一塊,專屬于立泰。
顧名思義,可知張思劍對立泰在思賢茶會内的地位之看重。
在立泰看來,這塊名牌既充分彰顯了他在以思賢茶會為主導的圈子裡的高貴身份和重要地位,又深刻印證了他與張思劍之間相伴半生的笃厚友誼。
因此,他十分自得地将這塊獨屬于他的特制名牌選做了他所持有的能夠影響控制香花大酒店陣法中樞的“鑰匙”。
作為香花大酒店内部真正的掌權者,戈守軍、立泰和曹榮各自持有一件可以進出陣法中樞的信物和一把可以影響控制陣法中樞的鑰匙,都是他們自己選定的,獨屬于他們自己的,隻有他們自己清楚掌握的。
若是想要自由進出陣法中樞,隻需要持有其中的任意一件信物即可,抑或者可以像不久前的曹榮一樣采取點特殊手段,緊跟着立泰“搭便車”進入陣法中樞。
但若是意欲變更、關閉甚至是毀滅整個大型陣法,那就必須先集齊三把鑰匙。
戈守軍的鑰匙在耿其檸處,曹榮的鑰匙在蘭枯處,都在立泰和曹榮進入陣法中樞之前就已經啟用了,立泰和曹榮先前在戈守軍辦公室裡聽到的動靜和他們的這一舉動脫不開關系。
這是三把鑰匙中的最後一把鑰匙。
立泰把它藏得很好,為了防止自己不小心被曹榮算計逼迫,故意沒把它帶在身邊,卻不想早已被身邊的立忠識破了計謀,并且順勢将計就計,在他絲毫沒有察覺的時候便将它偷梁換柱。
這塊名牌設計得很巧妙,放在口袋裡能完美地隐匿存在,先前就一直存放在立忠的貼身口袋裡,就等着立泰“入甕”以後再拿出來。
而現在顯然就是那個應當按照先前周密計劃落實行動的“剛剛好”的時候。
除了這塊獨屬于立泰的特制名牌之外,立忠的手裡好像還偷偷攥着什麼東西。也不知道他究竟用了什麼方法,隻見他雙手抱拳,将名牌緊握在拳心,動作像是在推拿活絡手部筋骨一樣逐漸用力——
玉石碎裂、如同被石磨碾壓過的聲音随之響起。
立泰的特制名牌随着立忠手裡攥着的不知名物品在這一刻一齊化為了粉末。
立忠緩緩地松開拳頭、張開手掌,掌心握着的細碎粉末無風自動,紛紛飛走,如同飛蛾撲火般義無反顧地撲向了面前矗立着的青銅榕樹的主幹,而後在接觸到青銅榕樹枝幹的一瞬間,像是被迅速吸收了一樣統統消失不見。
與此同時,青銅榕樹上方枝桠上懸挂着的燈盞滅了,在空中和水泊中流動的光點也随之凝滞、暗淡、消亡。
整個陣法中樞像是在這一刻被按下了暫停鍵,看似生機盎然的僞裝悄然褪去,終于展露出了浸在一潭死水中的真相。
他們面前的青銅榕樹的主幹上不知何時溶解出了一個樹洞,當前空間裡唯一尚還亮着的光源就安安靜靜地紮根在樹洞的中央。
忽明忽昧,就像是一顆跳動的心髒。
頑強不屈地紮根在這片充滿黑暗與死寂的空間裡生存和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