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人伏法,他們這大半個月算是沒白忙活,大家忙得累成這樣也都是值得的。
隻可惜……
董濱他們四個早早地就無辜喪命,沒能夠一起親眼見證這一結局。
徐清風側眸看向窗外耀眼奪目的太陽,低聲喃喃:“一切都結束了……麼?”
他怎麼覺得還沒有呢?
假若……棧囹看守所和涸轍監獄裡都有蒲謙君他們的人呢?
央京總府之下的水究竟有多深,僅憑他一人之眼界,當真是難以想象。
徐清風他們作為市檢專案項目組的成員去了現場親眼見證,市檢察院的其他同事也沒閑着,能抽出空來的都看了網絡直播,暫時抽不出空來的也都心裡暗暗記挂着這案子最終的結果。
有八卦絕不錯過的馬成功為了這一天,特地連加了一周的班,将手頭的案子需要處理的要緊事情都在此之前提前處理完了,基本上空出了這一天的時間。
他拖着恰巧也能靈活騰空出這段時間的好同事梁恩一起,在梁恩的辦公室裡看完了庭審的網絡直播。
網絡庭審的時長不算短,馬成功和梁恩基本上沒怎麼挪位置的看完了全程。
由于涉案人員不少,涉及的事實與證據更是不計其數,因此即便央京市法院的審判過程堪稱高效,這場庭審也仍舊是硬生生地開了将近五個小時——這還是在不包含中間休庭讓大家去吃飯的半個小時時間的情況下。
期間除了休庭的那半個小時,馬成功和梁恩也就各自起身去了一次衛生間。
央京市當下正值盛夏時節,氣溫十分燥熱,為了辦公環境更舒适,市檢察院辦公室裡的空調通常都開得很是涼爽,在裡面一動不動地坐得久了,難免會覺得有些涼。
梁恩到底是年輕,坐了大半天看下來也沒什麼表情,看不出來她是否覺得冷。
反正馬成功是一身老骨頭遭不住,坐了這麼久聽了這麼一趟網絡庭審下來,被辦公室裡的冷空調吹得是身冷心更冷。
庭審結束。
馬成功忍不住站起來直了直老腰,抻了抻坐得僵硬的筋骨。
動歸動,他的眼睛仍舊注視着因為網絡直播結束而自動變黑屏了的電腦屏幕,義憤填膺道:“這些人的罪行罄竹難書,無期徒刑還是太便宜他們了,我覺得就應當判處他們死刑。”
從事他們這個職業的,尤其是像他們這種平民出身考上來的,無論現在處事如何圓滑,為人如何審時度勢、趨利避害,都還是有些守護公平正義、維護社會和平的理想抱負在身上的,否則便也就不會一門心思地想要考進來了。
央京市法院會這樣判決,定然是有它的道理在的,隻是這背後用意究竟是好是壞,馬成功不得而知,也無從揣測。
他在市檢察院做了這麼多年的老油條,自然也不會在外頭對此公開揣測或是有所說辭,但他終究是有想法的,隻是很聰明地握有分寸,知道自己在不同的人面前能夠說怎樣的話——可以既不用委屈自己無法充分的表達,又無需擔心因為言論可能帶來的風險而已。
相較于馬成功冰冷的憤怒,梁恩的神情倒是一如既往的淡淡。
隻見她面容沉靜地低頭喝了口茶:“我倒是覺得,判處死刑才是便宜了他們。”
像他們這樣的大惡之人,就該活着受苦贖罪,死後再到地府去接受下一輪的審判,繼續接受來自地府的懲罰,這樣才算可以,哪能讓他們就這麼輕易地死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馬成功聞言默了默,緊繃的嘴角不自覺地嘗到了一絲無奈的苦澀,“可是誰又能夠保證,他們的無期徒刑是真的落實執行了的呢……”
别的人或許不清楚,但是他們這些做檢察官的業内人卻是知道的。
涸轍監獄作為央京市内等級最高的監獄,裡面關押的都是犯罪情節嚴重惡劣的重罪之人,服的不是可以直接在監獄裡被養老送終的無期徒刑,就是服刑之日距離刑滿之日堪稱遙遙無期的超長期有期徒刑。
而在涸轍監獄中,被判處無期徒刑的犯人和被判處有期徒刑的犯人是被分開關押的,除了本就在監獄内無期徒刑分區裡工作的和極少數能從無期徒刑分區裡減刑出來的,其餘人等都很難知道無期徒刑分區内的具體情形。
沒有人知道他們被關押進涸轍監獄的無期徒刑分區後會發生什麼,也就是說,若是蒲家的後台足夠強大與□□,或許所謂的無期徒刑就隻是他們“金蟬脫殼”、由明轉暗的一步棋而已。
蒲謙君他們可能根本就不會在涸轍監獄内服刑。
可能之後在涸轍監獄裡服刑的就是個假的替罪羊,也可能他們在涸轍監獄内會被好吃好喝地供着,根本不用受刑,所謂的刑罰對于他們來說,隻是換個地方提前養老而已。
馬成功的這種猜測無疑是極大膽的。
但是不得不承認,從客觀角度上來說,他的猜測已經很接近正确答案了。
梁恩當然也知道馬成功的意思。
她輕歎了一口氣:“照你這個說法,難道判處他們死刑,就能夠保證是真的會被落實執行了麼?”
——萬一實則是一種死遁的策略呢?
馬成功沉默了。
良久過後,他緩緩開口,眼神黯淡地苦笑:“……你說的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