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憐輕撫着它的手頓時頓住了動作。
她注視着橘貓亮着的瞳仁,不好意思地向它小聲道歉:“不好意思啊小橘,我吵醒你了?”
橘貓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當然,它也不能夠說話。
它一聲不響地坐起身,身姿靈巧而又敏捷地從她手下鑽了出去,徑直跨過她縱身一躍跳下了床,在“duang”的一聲擲地有聲地落地過後,眨眼間就不見了蹤影。
“小橘……”許憐稍晚一步從大床上坐起身來,擡眸環顧四周,已然不見了橘貓的蹤影,也不知道是跑到房間外面去了,還是躲進了房間裡哪個安靜的角落。
許憐下意識地想要翻身下床去尋找,被子掀開了一半卻又止住了動作。
罷了。
她自己大晚上的睡不着覺,就不攪擾無辜小貓咪的美夢了。
許憐輕歎了一口氣,臉上所剩不多的鮮活氣息随着橘貓的消失不見随之喪失,像是黑夜裡燃燒殆盡的枯草,随着光亮一點一點地熄滅,逐漸趨近于毀滅。
她回過身,給自己重新蓋上被子,獨自一個人默默地在空曠的大床上平躺了下來,像是躺進了棺材裡一樣面無生志地閉上了眼睛。
其實這話也算不上是錯——魏家别墅于她而言,和她的墳墓也相差無幾了。
在許憐閉上眼睛後不久,一陣無色無味的迷香悄無聲息地穿過魏家别墅主卧外窗與陽台門的縫隙,勢不可擋地快速在主卧内彌漫開來。
原本難以入睡、隻是強行躺在大床上合眼不動的許憐不多時便陷入了昏睡,眼睫肉眼可見的不再有意識地顫動,胸口随着本能的呼吸輕微而有序地起伏着。
大雨如注的夜色掩映裡,一個武裝完備的身影悄然翻入主卧外的陽台。
隻見那人穿了一身方便藏匿于夜色中行動的夜行衣,頭臉部位都包裹着特殊材質的面罩,看不清他的具體面容。
他輕手輕腳地走到落地玻璃構成的陽台門跟前,似是用什麼小型儀器簡單地操作了幾下,原本鎖着的陽台門竟自己緩緩地解了鎖,向兩邊移動開啟。
不出須臾,他便腳步極輕地踏入了主卧,站立到了昏迷着的許憐的床前。
許憐有睡前給自己倒一杯飲用水放置在床頭的習慣,故而在靠近她那一側的床頭櫃上通常都會有一個盛着飲用水的玻璃杯或是陶瓷杯。
今晚也不例外。
床頭櫃上放着一個玻璃水杯,裡面的水已經少了三分之一,杯沿上還有許憐不久前喝水留下的唇印水漬。
那人顯然是知道許憐有這麼一個習慣的。
他目光冷漠地掃過床上許憐慘白卻姣好的容顔,從懷裡拿出一小瓶看上去就不一般的濃縮藥劑,倒進了許憐床頭櫃上放着的玻璃水杯裡。
可惜了。
如若不是上頭着急要斬草除根,許憐這樣的小美人斷然是不會被輕易殺死的,在讓她死之前必然要“物盡其用”,讓她先派上些别的用處,再看能否用她獎勵下屬或是便宜自家産業,等壓榨得差不多了之後,最後才會命人出手處理掉她。
如若不是上頭下了本次行動須速戰速決、不得延誤的死命令,看在許憐生得這般合他心意的份上,他必定會像以前執行普通任務時一樣,任由自己玩個痛快之後再下手完成任務。
那人一邊手腳麻利地完成了投毒,一邊有些心不在焉地想。
因為上頭有意要将許憐的死僞裝成自殺,所以他們選擇了投毒的方式。
這濃縮藥劑效力極強,是他們手下研究所裡研發出來的藥物,僅僅是一小口就能夠讓人斃命,是真正的“見血封喉”的毒藥——這藥劑雖然普通人很難獲取得到,但是魏家别墅裡卻是有的。
許憐與魏景明如此恩愛,會共享這等秘密也完全在情理之中。
而許多人都知道許憐是個天真軟弱的性子,大哥立忠和丈夫魏景明幾乎是她在人世間的全部。如今她的這兩位至親都被特别專案組帶走了,且至今杳無音訊,徒留她一個人惶惶不安地留在家裡,會忽然間想不開服毒自殺也完全情有可原。
許憐隻是個普通人類,既不曾提前服過這迷煙的解藥,又對這迷煙沒有抗體,今晚這足劑量的迷煙要放倒她簡直是輕而易舉。
更遑論說他們用的是研究所裡改良過的迷煙,迷醉能力更是強上加強,甚至連不少非尋常人類都可以放倒,如今用在許憐的身上,足以讓她無意識地昏迷個一整天以上。
有這等強效的迷煙做輔助,被派來執行任務的殺手足夠有從容行事的資本。
當然腦海裡的想法歸腦海裡的想法,他手下的動作還是很幹脆利落的,完全對得起他這個身家價位的專業殺手的水平。
濃縮藥劑在被殺手倒入水杯中的飲用水裡後便迅速溶解不見,并且從玻璃杯的外表上來看,看不出杯中水有任何不對勁的迹象。
殺手手上戴着一副特殊材質制成的黑色手套,将他的一雙手遮掩得嚴嚴實實。且這黑色手套妙就妙在它輕薄卻強韌,觸物不會留下任何指紋或是其他的痕迹。
殺手一隻手端起杯子,像是搖晃紅酒杯一樣,頗有儀式感地輕晃了晃手裡的玻璃杯,而後傾身向前,用另外一隻手捏住許憐的下巴,稍微用了個巧勁就使得她無意識地張開了嘴。
與此同時,端着玻璃杯的手平穩地靠近,眼看着就要将化了藥的飲用水喂進毫無掙紮之力的許憐的嘴裡——
突然間,殺手感到自己的肩頭猛地一重,有一大坨毛茸茸的溫熱物砸到了他身上,差點累得他手臂脫臼,而後飛快地竄走。
緊接着他的眼前忽有一道迅猛的黑影閃過,一根短毛質地的鞭狀物自他臉上狠狠地抽過,速度之快,用力之猛,直接“啪”的一聲脆響将他的臉打到了一邊,他的整張臉都被打得疼得直抽搐,眼角也随之不受控制地溢出了些許生理性疼痛所帶來的淚水。
下一秒,他感到自己端着水杯的手被一個長着毛的利爪狠狠地拍開,尖銳的爪子霎時間劃破特殊材質制成的黑色手套、嵌入皮膚、觸及神經,在他的手背上劃拉開長長的幾道,傷口邊緣的皮肉都微微外翻,血流不止,所帶來的尖銳疼痛随即直沖腦門。
“嘶……”被猛然打了個猝不及防的殺手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被疼得手下一個脫力,手裡原本端着的玻璃杯就由着力的慣性被打翻了出去。
“嘩啦——”脫手了的玻璃杯在床的邊緣擦過,滾落到了地上,最終化作了一地大小不一的玻璃碎片。
溶化了毒藥的飲用水順勢被潑灑了出來,一半灑在了床上的被褥上,頃刻間就被吸收不見,另一半灑到了地闆上,變成了一灘實名演繹“覆水難收”的水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