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蕭韶喜靜,他的府邸便定在郊外。雖與韓非的公子府相差不遠,但是離紫蘭軒卻是有段距離,這大概也是韓非多是住在紫蘭軒的原因吧。
現實中隔着這段距離,契約的聯系卻不受阻礙。在弦斷的那一刻,無形中的聯系驟然斷裂,身在紫蘭軒中做客的兩個器靈心中怅然若失,像是失去了什麼重要的人。
兩靈相互對視,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慌亂。
映月漂亮的杏眼噙滿了晶瑩的淚珠,明媚的俏臉慘白一片,惶恐不安的拽着暮生的袖子,嘴裡呢喃着:
“主上,他,發現了……”
暮生明亮眼睛黯淡無光,他覺得自己的口中滿是苦澀,勉力揉了揉映月的頭頂,本想安慰,卻已無力言語。
從蕭韶哪裡離開的小白鴿子慢吞吞的停在緊閉的窗口處,小腦袋歪了歪,似是在思考怎麼進去。
這時,一道清風無聲的打開了一縫隙,恰好足夠小團子進去。
熟悉的“咕咕咕”聲引起了慌張的人的注意,暮生懷中坎坷的心情看去。
一隻白鴿在被風吹開一條縫隙的窗前探頭探腦,腳邊松松垮垮的系着一支竹簡,好似不經意間就會掉下去。
暮生眼中突然一亮,連忙跑過去接住竹簡。
當信被拿走後,小白團子就抖了抖小腦袋,看也不看就飛走了。
“兄長,是不是主上他……”
映月滿臉緊張問道,雙手攪動着裙擺,即懷着希望,又擔心那是自己不想看到的。
暮生勉強的笑了笑,不知是在安撫着自己的妹妹還是他自己。
本是懷抱滿心的期望,可在看完竹簡後,一向溫文儒雅的暮生,不可置信的倒退了好幾步,才險險的站住了身體。
一旁的映月見此,心中頓時涼了半截,顫抖的接過兄長手中顫抖的捧着的竹簡。
‘好自為之。’
簡單的四字,粉碎了一切僥幸,随之而來的複雜情緒到底是什麼,也唯有他們自己知曉了。
暮生看着隽永飄逸,行雲流水的字體,仿佛看到那個一身清貴,正襟危坐的白衣身影一筆一劃的刻畫着四字,一如既往的缥缈不可尋。
“主上……”
簡單的字眼在如今竟是再難喚出,明明昨日還是他委以重任的屬下,今日卻已情斷。
過往一切曆曆在目,八個尋常的文字,再也感受不到的契約,讓暮生與映月不敢置信。
但種種苦果隻能自己咽下,隻因明白那人已經仁至義盡,再不會給予背叛者寬恕的機會。
“嗯?罷了……”
“即因吾而生,吾自會護汝等周全,直到……”
“名字是咒,汝等應……”
“伴随夕陽化靈,便喚作暮生了,垂暮之時猶可新生……”
“月華庇佑汝之歸路,願汝心似明月,一生皎潔,便名映月吧……”
“吾,不喜麻煩。”
……
點點滴滴,從此與自己再也無關。
心,在失去今生重要的人後,才幡然醒悟。
原來,他不着痕迹的庇護,為他們擋去所有風雨,也讓他們認為即使再三犯了他的忌諱,他也會原諒。
所以理所當然的貪心起來,一邊享受着他的愛護,一邊不願放棄對促使他們誕生之人的貪戀。
可是卻忘了,他也是有底線的。
說不出的心境,道不明的感情,暮生和映月隻能相互擁抱着,淚流滿面。
城外,挂上可有‘蕭府’匾額的府邸中,蕭韶‘看着’再次闖進來的小團子,無奈的道:
“拂曉,若吾未關閉陣法,汝……”
拂曉團子讨好似的蹭了蹭接住它的玉手,但那雙不安分的翅膀中,分明透露出‘我錯了,但我下次還敢’的意思,像極了被寵壞的孩子。
蕭韶失笑的喂着拂曉,隻是淡淡的道了句:
“罷了。”
有人背叛,就有人忠心。
面對複雜的變化,蕭韶不介意以最大的惡意去看待,但同時,哪怕他無法付出真情,隻要劃在他圈子裡的生靈他便會報以善意。
相應的,若想離開的,三心二意的,他不會阻撓,隻會确認後也就放手了。
雖然他護短,但蕭韶的處世之道向來隻有幾個,其中一個就是:
凡事不強求,當斷則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