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幾次是被抓進警局。劇院被打砸,艾爾還有他的朋友們被一群愚蠢的家夥壓着送進來,一番審問後沒得到期望的東西,再次悻悻地把他們送出去。
他的确不止一次來過這裡,但沒有任何一次像現在這樣是……出于正義。
正義?艾爾在口中嚼了嚼這個詞,也沒品出什麼意味。
他此行的确是為“正義”而來,但并不是為自己。
他一向悠然自得,是個怪家夥。
毫不在意自己什麼處境,卻喜歡管别人的閑事。
這往說好聽了說是“超然外物”,說難聽點就是沒心沒肺。
隐秘的哨音帶來一陣刺鼻的皮革香氣,黑暗中一隻貓頭鷹破空而來,穩穩停在艾爾的左臂上。
“不可以,查理。我們不能光明正大進去。”
艾爾拒絕了貓頭鷹的提議,順便阻止了它撅起屁股來用稚嫩的喙啄擊冷硬鐵門的行徑。
“給你兩個晚上你都啄不開的,你不會以為自己是啄木鳥吧?還是說你突然變異了,小查理?”
艾爾輕輕地按了按它的貓腦袋。
這隻名叫查理的貓頭鷹似乎有點不太高興。眼珠正上方的眉羽擰在一起,尖銳的喙一張一合,發出幾句智慧的咕咕聲。
“我能進去,不用擔心我。”
貓頭鷹咕咕兩聲,郁悶地扇了一陣翅膀。
“嗯嗯,我知道了。通知加西亞來接我吧。”
他偏頭聽了一陣尖銳的鷹嘯,點點頭表示聽明白了,接着猛一放手:“去吧。”
“一小時之後見!”
貓頭鷹纖長的耳羽抖動幾下,似乎是在告訴艾爾自己知道了,但它不太想理會艾爾,所以隻留下一個郁悶的背影,像個小炮彈一樣嗖地飛出去,直到消失在朦胧的夜色中。
這次換艾爾郁悶了,孩子長大啦,經不得批評啦!
好了,收回情緒。他接着開始對付眼前這件,相對而言并不算太麻煩的事。
艾爾順着路面對這棟建築檢查了一圈,最後決定從二樓窗戶着手。那面牆在夏季全是爬山虎,如今已經枯敗,黑褐色的藤蔓枝條幹巴巴地貼在牆面,玻璃上也同樣是一片雜亂的殘骸。
艾爾決定把窗戶完整地卸下來,臨走時裝好,合頁處暴力拆卸的痕迹就用爬山虎的殘葉碎屑來掩蓋。
除非有人閑得無聊把所有爬山虎都清理一遍,不然沒人會發現這個地方被動過手腳。
艾爾用這個方法很順利地進入警局内部。
他從窗台跳下去,一擡頭就看見了牆壁上布朗警長的畫像。
運氣不錯,直通羅馬。
艾爾·塔格内心一陣竊喜。
巡視一圈後,他發現辦公桌下有個抽屜的鎖是打開的,鎖眼處有很明顯的磨損,周圍一圈幹涸的紅鏽色。艾爾撚了撚,發現是血迹。
抽屜是空的,很有可能是被人捷足先登了。
艾爾有點兒沮喪,但他沒有放棄。有一部分原因是,他的勝負欲被激起來了。
他繼續在屋裡翻來翻去,像個松鼠一樣不放過任何可能尋到松果的角落,但他找了一圈也沒找到想要的文件。
“還有五個小時天就要亮了,正是午夜……”
“時候不早了。”
艾爾從上衣内襯裡翻出懷表,像個老學究那樣細細品味。
接着他又振奮起來:
“不管是誰,我幫你一把。——隻要你别誤我的事兒。”
艾爾随便找了一沓廢紙扔進那個狹窄的抽屜,然後把鎖上的血迹輕輕刮下來帶走,還破天荒地使用了一點兒魔法把壞掉的鎖複原。
他踹了踹桌子腿,抽屜裡的廢紙随之晃動傳來令人安心的悶聲。
一切妥當了!
雖然目的沒有達到,但也并不是收獲全無。
艾爾晃了晃裝血渣的紙袋,無所謂地聳聳肩。
“等我找到你,我的朋友。你可别礙事兒……”
他翻上窗台準備往外跳,低頭看見加西亞已經開着他那輛寶貝破車在樓下等着了。
艾爾一揚手,做口型給加西亞,“再等一會兒。”
他轉身,從腰間抽出手槍,緩緩瞄準布朗的畫像。
過了一會兒,他做了一個“砰—”的經典開槍口型,扣下扳機,子彈卻沒有射出去。
艾爾知道這支槍裡根本就沒有子彈。
但他還是樂此不疲地重複了三次,接着鄭重地把槍收回腰間。
最後他整理好衣服,張狂地笑了一聲,對着空蕩蕩的房間做了一個回見的手勢。
“再見!布朗警長,下次法庭上見!”
按照之前的計劃整理好現場以後,艾爾毫不猶豫地跳下去,穩穩落進那輛頗顯疲态的古董車裡。
紅頭發小夥兒加西亞寶貝似的護住搖搖欲墜的方向盤,壓低聲音譴責道:
“哎呦!艾爾,你下次小心點兒,别傷了我的瑪麗小姐!”
“……”
艾爾把像個人一樣歪倒、甚至已經快平攤下休息的座椅扶正,輕腳踹了踹松動的手刹,沉默了一陣。
他咂咂嘴,沉吟片刻:“加西亞,關于你的瑪麗,有個事情……你難道一直沒發現?”
“發現什麼?”
加西亞的腦袋茫然地轉了三百六十度。
“……四隻眼睛還看不見?那兒。”艾爾指指輪胎周圍散落的螺母。
“你的寶貝兒一邊走一邊斷手斷腳。”
“什麼?!”
二月二十九日淩晨,海頓大街,一陣不似人類的尖銳爆鳴聲響起。
……
——如果有人不幸聽見,希望這聲尖叫不要被編入萊慈河報的都市怪談娛樂闆塊。
……最好别有人聽見。
……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