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西亞小心翼翼地推開一個門縫溜進去。
眼前的一切讓他吃了一驚。
門是一個旅店,裝潢與物品擺放幾乎都和前院住的那個一模一樣。
唯一不同的是這些物件兒的嶄新程度,它們都太新了。
加西亞沒有來的确信,這地方一定不是鬼打牆。
它就是一個存在于這個空間的,不與那個破舊旅館相同的另一個地方。
嶄新潔淨的木桌、雕花還沒糟成軟塌塌的木頭,潔白蠟燭的燈芯尚未發毛、像個小爵士一樣高高立在桌頭,油燈裡的油脂散發出芳香氣味,櫥窗裡風幹的鲑魚和蘑菇片兒的顔色是成熟的金黃,旁邊還安安穩穩地放着那隻裝錫兵小人的漂亮玻璃盒子。
不過等等,那裡面的小人呢?盒子裡的小人不見了。
周圍的一切讓加西亞感到既熟悉又陌生。
櫃台前沒有人,或者說整個房間裡都沒人,周圍寂靜得可怕。
可剛剛那些惡毒的咒罵聲分明就是從這裡傳來,此刻卻戛然而止了。那霧氣一樣的女人推開這扇門後就消失了蹤迹。
整個靜谧的空間好像隻剩下加西亞自己的呼吸聲。
他小心翼翼地巡視這裡,生怕錯過每一絲異樣。
當他經過廚房時,一陣嘎吱嘎吱的聲響突然在寂靜的空氣中掀起漣漪,
加西亞驚覺,迅速融進牆壁,緊張地盯着那塊門縫中的暗色陰影。
一頓一頓的嘎吱聲愈來愈尖,像是膨大的巨人。距離他越來越近,貼着他的耳膜肆意恐吓。
恐懼如期而至,這種情緒很難形容,夢魇帶來的瘋狂迅速席卷整個胸膛,帶來無與倫比的興奮感。
寂靜、呓語、陰晦與凝滞的無聲恐懼逼近,加西亞突然陷入這樣的旋渦不得自拔,猝然驚懼。
“你好……”一個脆生生的嗓音突然響起,伴随着那種“嘎吱嘎吱”的鈍聲。
“……啊。”加西亞啞然。
一個陌生的女孩子蹦蹦跳跳地走出來,歪着腦袋出現在加西亞臉前。
小女孩的出現讓這間沉寂的房屋顯得更加死氣沉沉。
她身上有種似是而非的活潑感,但那種“活潑”帶來了“渺茫的不适感”,簡直像死疫一樣在平靜的空間裡流散開來。
為什麼說“似是而非”,隻因她身上有那種類似于“凝滞”的天真氣質。
仰着一張純淨卻骨瘦如柴的小臉,薄薄的嘴角扯出一個弧度,她問加西亞:
“大哥哥,你為什麼那麼緊地貼着牆壁?那有什麼好玩的?”
“你能看見我?”瞧,多麼愚蠢的問詢。
加西亞苦惱地想着,慢吞吞、不情願地從牆壁裡走出來,透明的身體逐漸染上真實的顔色。
“怎麼看不見呢?你就站在那裡呀!”
小女孩卻用脆生生的聲音說:“還有媽媽,弟弟……他們都和你一樣,緊緊地貼在牆壁上呀。”
“什麼……?”
加西亞驚然,反身去看背後的牆壁。
幸好,那裡什麼也沒有,隻有幾張發黃的貼畫。
沒有什麼紅色堆積的痕迹,更沒有扁平的肉塊。
他松了一口氣,剛才那些話更像是小女孩的幼稚玩笑。
“小妹妹,這是什麼地方?你的家嗎?”
“媽媽……她已經在灰牆之中了。”
加西亞觀察着周圍幹淨整潔到幾乎令人不适的地方。
“他們掐滅我的聲音、斬斷我的思緒,我們早已被束縛在這棟灰牆裡了。”
她交叉的十指是一種病态的蒼白,瘦骨嶙峋的臉頰在之前還紅潤,現在隻像是吊在被她自己口中稱之為“灰牆”的半空,脖頸除憑空多了幾條恐怖的淤青。
小女孩突然用沉着氣質的嗓音誠摯地祈求道:“而他們将會在可悲的愚蠢中死去……請不要……請别救他們。”
小女孩不說話,隻是目光灼灼地往加西亞身後看,仿佛那裡真真切切地站着幾個人影。
片刻沉默之後,她堅定地說道:“我也得到那裡去。”。
加西亞迫切想要得到答案:“什麼?什麼灰牆?”
在加西亞問過這句話以後,小女孩就像一絲缥缈的霧氣那樣倏地消失在原地,不見蹤影,好似從來沒出現過一樣。
但她的影子還留在原地,加西亞感覺自己簡直是瘋了。
他感知到一種涼飕飕的、從來沒有過的關于恐懼的那種飄忽不定的預知感襲來。
這個空間又恢複了那種耐人尋味的靜寂。
加西亞不知道是不是該離開,他在心底思考再三,決定還是先離開通知艾爾他們。
他再次幻化成透明的模樣,順着牆壁遊走,卻怎麼都無法逼近門框。
他繼續嘗試,一個透明不可見的屏障攔住了他的去路,無奈隻能跳下來顯露出本體。
加西亞小心翼翼地推門,卻怎麼都推不動了。
危機感席卷整個大腦,他終于敢肯定事态的不對勁了。
就在這時,門的另一面施加萬鈞強力,像憤怒暴起的巨人一般壓着朝加西亞向他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