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媚如撐不住幾天,鐘元早有所料。
不過看到鐘建華特地回家找自己談話,她還是驚訝得挑了挑眉。
這可比預想得早多了。
她以為許媚如至少得撐一個禮拜呢,人到中年遇到的真愛就是不一樣。
愛火一燃,便是摧枯拉朽轟轟烈烈,對方受一點驚吓都不能忍。
或許許媚如放個屁,鐘建華都覺得香。
鐘元掀起嘴角,揚起一道不屑的弧度。
“大舅讓我考慮清楚,接下來兩年跟你還是跟媽媽生活,那我就去看看你們的另一半是什麼樣的人咯,不然萬一我選好後她欺負我怎麼辦。”
“她還沒欺負你,你就先欺負她了。”
鐘建華嘴角繃直。
重重拍了下桌子,震得筆筒裡的筆芯亂晃,鐘元手裡的筆被一帶,畫好的輔助線旁邊瞬間多了一條又黑又重的線。
她眨眨眼,順着“解”字,繼續寫證明過程。
語氣淡淡的:“我就去看看而已,一沒質問她為什麼自甘下賤給年齡足以當她爸的你做情婦,二沒有打她推她,這算哪門子欺負?”
說完,鐘元咧咧嘴。
笑得一臉燦爛:“我以為欺負應該是找人到幸福苑挂個橫幅,上面就寫,代表詹雯女士同意納3棟2單元303的許媚如女士為妾,再敲鑼打鼓上門接人那樣才算。”
鐘建華心頭猛地跳了幾下,眼神倏地淩厲。
這孩子,真是被詹雯慣壞了。
鐘元不怕他,攤開手,表情愈發真誠無辜:“所以啊爸,你那欺負的标準……太低了。”
鐘建華心口一堵:……
那我是不是要感謝你手下留情啊?
鐘元才懶得管他的心情。
反正這輩子她在大舅那兒形象立得穩穩的。對比鐘建華兩口子做下的糟心事。她這兩年的鬧騰屬于小錯不斷,大錯不犯。
那些出名的滅門慘案,連環殺人案,食人魔案,但凡祭出“原生家庭”這一招,都要引得好些人同情。
自己沒幹違法犯罪的事,隻是逃課早戀什麼的,誰能苛待一個用叛逆博取父母關愛的孩子呢?
大舅正心疼沒早點發現這事呢。
“其實你也不用那麼擔心。”
“雖然叫一個比我大不了幾歲的人小媽确實丢臉,但如果媽媽那邊不方便,我就隻能跟着你,既然她懷的真是咱們家的孩子,我以後會跟她好好相處,也會好好照顧妹妹的。”
正如輕易看穿許媚如的小心機那樣,鐘建華自然不會看不出女兒對許媚如的惡意。
她語調甜甜的。
臉上也在笑嘻嘻。
但鐘建華不會以為女兒是天真的小傻子。
直到此刻,他才在進門後第一次認真打量鐘元。這一看,他便猛地驚覺,女兒似乎長大了。
換了從前,她隻會又哭又鬧。
聲嘶力竭質問自己為什麼要和她媽離婚,然後再把外頭學來的那些粗俗髒話全甩出來。
而現在呢。
她像大人一樣自顧自做着自己的事,長心眼子了,也有城府了。
或許媚如的擔心是對的,如果元元跟她住一塊,這個家不會太平,甚至可能傷到……
鐘建華心情沉重。
他掃了眼字迹工整、做了大半的數學試卷,陰鸷愠怒的目光終于變得柔和。
總算長進了點。
語氣也不複嚴厲:“就會跟你親爹對得幹,我說一句你能頂十句,沒大沒小。”
鐘元撇撇嘴:“是你先冤枉我的。”
“好好好,是爸爸錯了,行了吧。”鐘建華不想跟女兒聊冤不冤枉的問題,他自有一套判斷标準,“你大舅跟你說什麼沒?”
鐘元歪了歪腦袋:“爸,你覺得大舅能跟我說什麼?你回來到底幹嘛來的,直說行嗎?别拐彎抹角,我還有很多暑假作業要趕呢。”
“嘿!”
“還嫌你老子打擾到你了是吧,之前怎麼沒見你這麼愛學習。”
“能一樣嗎?”
“之前我是獨生女,勉強算富二代,不敗家就不錯了。現在不一樣,小白菜,地裡黃,沒人疼,沒人愛~~~~~”
鐘建華笑容僵了僵。
不自在地幹咳一聲:“做事要有恒心才能成功,學習更是如此,别像從前一樣三分鐘熱度。錢還夠花嗎?”
他摸出皮夾,掏了幾張百元鈔票。
剛放桌上,想了想又掏了兩張,再掏,最後将身上所有現金都拿出來。
嘴上不忘拉踩詹雯:“不想出門就打電話讓飯館送餐,你媽不給你做飯你就用泡面湊合?爸爸說多少遍了,泡面不健康,你全當耳旁風……”
鐘建華絮絮叨叨半天。
就在鐘元快忍耐不下去時,他終于說出了來這一趟的目的。
“元元,你許阿姨懷孕了。”
“然後?”
“孕婦精力不濟,以後沒辦法照顧你,爸爸工作也忙,我覺得你跟着你媽生活會好一些。”
鐘元聽見這話火氣就不受控地上湧。
“啪——”
她拿着筆往地上一摔,蹭地一下站起身,譏諷道:“什麼照顧我?”
“話别說得那麼冠冕堂皇。”
“其實你是害怕我對許媚如和她肚子裡那塊肉做什麼,對不對?”
鐘建華當然不認。
甚至特别大義凜然道:“元元,爸爸在你心裡就那麼壞嗎?”
“不是爸爸不想要你跟着我生活,是你舅舅覺得女孩子跟着媽媽會更合适。”
他越是不承認,鐘元越要惡心他:“舅舅怎麼覺得是他的事,我還非要跟着你生活,看看那個女人和她生的小崽子能把我怎麼樣!”
她梗着脖子一臉桀骜,笑容裡是張牙舞爪的惡趣味。
鐘建華能怎麼辦?
女兒站起來個頭差一點趕上他,打她,她能跟你對着打。
想事情不像從前那樣簡單,她大舅最近又護得厲害,罵也不好罵。
否則她立馬找她大舅告狀……
混迹生意場多年,别的不說,變臉絕技鐘建華絕對練得爐火純青。
就算想發怒,他依然表現得如同慈父般溫和,語氣更是像寵溺小孩一樣:“又瞎說!”
“你許阿姨能把你怎麼樣,她歡迎你都來不及,爸爸是覺得這兩年是你最關鍵的時候,不能被其他事影響。家裡小孩子天天哇哇叫多影響你學習啊。你要是不想跟你媽生活也沒關系,咱家現在住的這套房子爸爸過戶給你,咱家元元那麼厲害,爸相信你一個人肯定沒問題。”
不管怎麼樣,必須隔開她和媚如。
一個是半廢的大号,得時時操心,不能給他長臉就罷了,還有強勢的舅家随時可能指手畫腳;
一個是沒有家人,在茗城也沒知心朋友,隻能全心全意依靠自己,能提供滿滿情緒價值的柔弱女人,還即将帶來一個可培養的小号。
反正女兒終歸是要長大離家的。
媚如卻是他要相伴一生的人,這個選擇對鐘建華來說,其實并不難。
鐘元眨眨眼。
呵呵笑了兩聲,意味深長道:“爸,大舅不是這麼說的哦~~~~”
鐘建華心裡咯噔一聲。
難道大舅子提前跟鐘元通過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