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雯落荒而逃。
鐘元望着倉惶離開的背影,良久,嘴角才動了動,但很快翹起的弧度又迅速壓平,最後化為直直的一道。
十分鐘後,鐘元通知大舅詹雯被氣離家的消息,她第一次在電話中正面表達自己的想法。
詹大舅沉默。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說:“元元,你現在還沒有足夠的能力,對金錢也沒有清晰的概念,錢太多是禍不是福。”
“大舅,我爸很能錢生錢,但你肯定不放心他,而我媽……”鐘元笑了笑,“放她手裡甚至還不如我自己拿着,不然,我爸怕她把錢花在養男人身上。”
說白了。
鐘建華同意把錢給鐘元,就做好了這部分會原地蒸發的心理準備,他還能指望16歲的鐘元做好理财嗎?
不現實嘛。
但除了他自己捏着,他甯願錢被親女兒敗光,也不想讓詹雯沾手。這一點,詹大舅便是出面也沒辦法讓他妥協。
某種程度上來講,鐘建華對自己吸金的能力非常自信,也特别看得開。
對什麼人該砸錢,什麼人該講理想講熱情,他拿捏得很準,他還尤為在乎親疏遠近。
這輩子鐘元沒有真正對他的心尖尖造成傷害,許媚如肚子裡那坨肉還沒因為自己妨礙他們離婚而不得不打掉。
憑血緣,她天然站在鐘建華親近的那層防護圈裡。
所以——
在必須放血時他會産生便宜外人不如便宜閨女的想法。
呵呵。
說起來還挺愛恨分明,親疏有别的。
當初鐘建華一個窮學生能追上詹雯,靠的就是兜裡100塊願給詹雯花99的心思。
那會子社會上離婚的少。
大家結婚都奔着過一輩子去的,他是大學生,有養家潛力又護短,對待家中姊妹非常拎得清,這在詹大舅幾兄弟眼裡是天大的優點。
誰也沒想到詹雯由“内”轉“外”。
一場離婚能鬧得如此不體面,做事全憑情緒,但凡鐘建華單方面做錯事……
哎,不提也罷。
詹大舅歎了口氣。
意識到外甥女已經有了自己的打算,不再是那個黏着爸爸媽媽博取關注的孩子,既心疼又欣慰:“大舅明白你的意思了。”
三天後。
鐘建華、詹雯、詹大舅詹二舅以及律師齊聚一堂,協定離婚事宜。
兩人名下都有财産,鐘建華名下房産不多。
本身屬于他的最早的光明路老院子在結婚時過戶給了詹雯。接着是興隆街闆樓小套二、以及現在住的紫光華府也在詹雯名下。
這三套是鐘建華早期愛老婆的證明。
鐘元在光明路老院子出生。
小學搬到周邊設施更齊全的興隆街,後來鐘建華發達了,從小承包商成了大老闆,一家人又搬到紫光華府。
這幾套房子包涵了鐘元的整個成長軌迹。
搬到紫光華府後,鐘建華明面上沒置産,其實名下是多了十幾套住房的,其中四套在外地。
他倒沒刻意囤房。
除了幸福苑和銀杏灣那兩套,别的要麼是合作商贈的,要麼是别人抵的債。
不在他名下,但在公司名下。
而公司的股份盡管詹雯占了40%,隻是她從不參與管理、平日也不過問公司事務。
公司事實上成了鐘建華的一言堂。
比如固定資産裡有一塊郊區的地皮,詹雯就一直不知道。
大概是這對即将分道揚镳的前夫妻通過氣,今天說話總算不夾槍帶棍了。
協議簽得很迅速。
财産該分的分,一點沒墨迹。
鐘元搖身一變,立馬從爹不疼媽不愛的過氣富二代變成手握十來套房,兩千多萬現金的小富婆。
鐘建華保留了幸福苑那套。
詹雯則一套都沒留,她名下那三套全是一家三口住過的地方,哪裡都有鐘建華的影子,她嫌捏手裡惡心。
夫妻倆共同分割了公司和地皮。
單論價值,他們手頭的是下蛋的金母雞,鐘元手裡的是蛋,兩者不在一個水平線。
但凡事不能這麼比,還得看需求。
管材公司的股份對鐘元來說就是雞肋。
她不懂這個領域,也不打算學。
現在大舅還沒退休,二舅三舅也正年富力強,她爸興許不會起别的心思,每年的分紅能給到手裡。
但等自家耀祖長大,幾個舅舅就年邁了,分紅多少還不是由她爸說了算?
沒準——
他會為了耀祖繼承大統開一些子公司,把核心産業轉移,留母公司這個空殼給她。
又或者稀釋股份。
反正老道的商人搞各種皮包公司掏空資産、轉移資産的手段多到數不勝數,讓人防不勝防。
這般一想,還是錢以及方便變現的房子對她的用處更大。
所以,鐘元開口就把銀杏灣挑走了。
觑見鐘建華心痛又不得不繃着臉裝好爸爸的樣子,她那心情,啧,就跟大熱天在沙漠裡突然灌了一瓶冰雪碧一樣,爽翻天了。
說起這銀杏灣,不得了。
開發商實力強,野心也足夠大,開盤時就揚言要把星辰裡打造成茗城第一豪宅區。
物業自帶俱樂部,高爾夫球場,馬場……全是富人标配。
人家敢放出豪言,也确實做到了。
二十年後,星辰裡仍然是茗城的豪宅别墅NO.1,裡頭的人非富即貴。
鐘建華花大價錢買那兒不是為了個人享受,也不是圖面子故意擺闊,而是為了結交裡面的住戶,拿到茗城富豪圈的入場券。
他想擴大社交圈,在交朋友中尋找機會。
而剛被錢壯了膽的鐘元心想,我也要!
靠銀行利息混吃等死的日子該是二八少女的追求嗎?
那不能啊。
眼瞅着互聯網之風馬上就要開刮,風眼裡全是迷人的鈔票,敢伸爪子就能賺個盆滿缽滿。
好歹自個兒提前知道風向。
那怎麼着,都必須做那群被吹上風口的豬裡最靓的那隻。
鐘詹上午分定财産,下午到民政局拿離婚證,隔天鐘建華就跟許媚如領結婚證去了。
領完證當天,鐘建華特地喊鐘元吃飯。
打算正式給她介紹許媚如。
詹雯一收到消息,立馬跟鐘建華别苗頭,拉着男朋友也領證去了,領完一模一樣的流程。
鐘元都看樂了。
沒離前都罵對方不懂自己,沒有共同語言。這離了離了,默契反而來了。
茗城那麼多名氣大味道好的飯店,就非得選同一家,定的時間還同一天。
鐘元去了。
她兩頭忙,這個包廂待一會兒,又到隔壁待一會兒,該喊姨的喊姨,該喊叔的喊叔。
隻是讓她詫異的是,這個“叔”竟不是上輩子那位“叔”。
上輩子詹雯帶到她跟前的是一個德國人,男人外派期結束要回美國總部,想帶詹雯一道走。
而現在這個……
絕對是中國人呐。
戴着一副眼鏡文質彬彬,看着非常像搞研究的人才,同樣二婚,女兒跟着前妻。
旁的鐘元不知道,也沒興趣打聽。
應付完這對前公婆,她回家給自個兒補課去了。
不是她執着學曆。
想跟校園文女主一樣逆襲成學霸,她做夢都不敢這麼夢。
實在是不補不行。
她距離知識巅峰期太遙遠了。
高中還有兩年,總不能不讀,既然要接着讀總不能大學都考不上吧?
以後走出去,大小也是總字輩的。
跟别的老總一碰面,這個斯坦福哈佛校友,那個清華北大的,輪到自己,哦,茗城三中……
這能聽嗎?
多損壞她光輝的形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