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昭歌說話,她又笑了:“瞧你與我差不多大,好心勸你一句,别管了,你管不了,你隻是個女人,别以為扛把劍,會些小拳腳,獨自走過幾個地方,便真拿自己當什麼久經江湖的濟世大俠了,你能救得了一個,也救不了所有,而這種事,無時無刻不在發生。”
她是說此事,昭歌聯想到自己捉妖亦是如此,咬牙道:“能救一個便是一個。”
紅喬噗呲一下樂了:“看不出來,你還挺倔的,不過,如今我們樓裡是沒有了,前不久倒是有,但後來那姑娘發急病死了,窈姐嫌晦氣,就沒再去買過良家女,這裡多數是我們這樣被家人賣進來換錢的,早就無家可歸了。”
她說得豁達,全然不在意似的,昭歌不覺心生同情。
哪怕東虞如今強盛了,這種事情,好像也是避免不了的。
貧民百姓家隻要日子過不下去了,第一想法便是賣女兒。
紅喬臉上泛起苦笑:“左右外面不太平,躲在這裡,能活一日算一日,出去了,多半也是死路一條,你們今日來此,也不單單是為了查那姑娘的吧?聽說你們還問了近來巫溪的失蹤案,瞧,連這百年安甯的巫溪城都出了這麼大的迷案,外頭到底有多亂,也可以想見了。”
昭歌道:“你放心,我會查明真相的,有朝一日,你若想跳出這裡,但苦于無處可去,便去臨江城松陵縣陸家找我吧,我可以幫你。”
打出生起,紅喬還沒去過那麼遠的地方,再說,去了那裡,又能如何?這世上留給女子的道路,本就少得可憐,她也不信這個萍水相逢的小姑娘,真能有本事幫她,便随意笑笑,并不在意。
昭歌看出她的敷衍,還想再說,紅喬已覺得煩了,岔開話題道:“你們找的那姑娘,當時也落在我們窈姐手裡,受了很多罪,誰料後來有天,她驟然失蹤了,怎麼找都找不到。”
“失蹤?”
“是,全樓的打手都出去找,遍尋不見人,窈姐把樓裡的看守罵了一通,派人出去找,始終沒發現她的蹤影,這事也就撂下了。”
這錦繡閣的看守可謂相當嚴密,前院後院的護院都不下幾十個,雪夜問:“那她失蹤前最後見的人是誰?”
提起這茬,紅喬明顯有些心虛:“我也不知。”
被雪夜久久盯着,她一下惱了:“啧,是我又如何,不過我說了,人定然不是我放走的,我可沒那麼大的膽量。”
這風塵之地,大家的日子都難過,她雖心疼那姑娘,倒也犯不着豁出自己的命去救她,昭歌道:“那你還記得見她之時,她有什麼異樣嗎?”
紅喬摔下手絹:“我說了,我那段時日記憶混亂,根本不記得發生了什麼,我隻記得我去給她送飯,後來再醒神時,樓裡的人便發現她不見了,人跟憑空消失一般,怪得很。”
憑空消失?那可絕非憑空。
聯想紅喬身上那縷妖氣,昭歌很清楚事實究竟如何。
***
出錦繡閣後,昭歌比方才沉默的多,雪夜問:“那紅喬的記憶無端喪失,是與那花妖有關?”
昭歌道:“對,那花妖多半是在紅喬去送飯時趁機附到她身上,後來便一直利用紅喬的身體在樓裡尋找目标,借着和那些男人接觸的機會動用妖術給他們下咒,借機控制他們。”
中了妖法的人表面與平常一樣,毫無痕迹,吃喝照舊,隻到特定時間,法咒發作,那些人會立刻神志不清,被術法操控着走出家門自投羅網,而那花妖隻需在城中某個地方守株待兔就行。
而這個地方,極有可能是城外巫溪河邊。
可以想象,白日裡,喧鬧的錦繡閣中,被花妖附身的紅喬在無人處,對着樓中某一男子施加了妖術,待到午夜夜深人靜,那人身上的妖咒發作,他自卧房中無意識起身,下床,走出家門,沿着漆黑的長街行至城外,途中,也許遇到晚歸的路人,巡夜的守衛,他皆會在法術的控制下悄聲避過,到巫溪河邊,等待他的,則是被挖心的命運。
照着這個思路,昭歌與雪夜又去城西一通尋找,果真在家名為和鳴坊的樂坊中找到第二個被妖附身過的女子。
那女子是坊中最出色的樂妓,身上同樣殘餘有妖氣。
這下,花妖的蹤迹總算明晰起來,她食壯年男子的心,所隐藏的地方也多是男子愛去且人員混雜的風月場所,那麼下一處地方也必然和這種地方類似。
“現下,得先回客棧向戚明奕問明他當初發現那花妖的種種細節,上次他講得不是十分清楚,我總還有些疑點沒弄明白。”昭歌道。
雪夜道:“什麼疑點?”
昭歌随意提起一處:“你想,那花妖若是想要戚明允的心,三年之内哪天不能動手,偏偏要等到他們的新婚之夜,不覺得浪費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