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歌道:“興許吧,但我覺得,你還是得小心些,尹二叔那個人,心思深得很。”
雪夜沉默會兒問:“這個尹家大夫人,是個什麼樣的人?”
尹驚舞道:“她?說她是女中豪傑也不為過,她出身名門,聽說過去,尹長峰掌門癡迷醫道不管事,子珏哥又太小,那時的尹家上下全靠她照看,此後十多年,她幫着子珏哥料理尹家,在内與尹天晟斡旋,在外與别的世家交涉,自然不是一般人物。”
雪夜若有所思,昭歌道:“你有疑問?”
雪夜淺笑:“沒有。”
尹家的事他完全不了解,單從驚舞這些話裡妄自猜度的話,有些失禮,于是他隻在心裡重複那些疑問:
邵虹能夠把持尹家,想也是個能力出衆的人,既然尹家都到了這份上,她何不自己上位做掌門,反而要費心費力扶持無意掌門之位的尹世霖?
念此,雪夜問:“昭歌,你們松陵那麼多除妖世家裡,可有女掌門?”
昭歌一笑:“有啊,還不止一個呢,臨江當地選賢任能不論男女,我記得上次捉妖盛會前三甲,便有個女捉妖師。”
“哦。”雪夜徐徐應了聲。
是有點奇怪,不過,也許有别的原因吧。
***
距曲流觞在後山竹林中撞見尹驚舞,已過去了一日。
夜幕下,曲流觞獨站院中,心潮起伏。
從知道樊家人在巫溪後,他出入更加謹慎,連清心樓也不再去,想來,隻要能避開,不與他們離得太近,他的身份便不會輕易暴露。
修煉千年來,他周身妖氣已被重重壓制,變得十分輕微,尋常的捉妖師想識破他的僞裝,也非易事。
屋内,祝若言畫了幾日的富貴牡丹圖總算完工,她揉着酸痛的眼睛,打開窗,想讓風快些将畫吹幹。
小雪正在窗台上卧着,她推開窗後,黏人的貓立刻跑來縮進她懷裡。
祝若言抱着它倚上窗棂,無意間見曲流觞在院子裡。
他半隐在院當中那棵海棠樹下,身姿挺拔,許久未動,似在凝望夜色。
今日,他似有點心緒不甯,與她在一起時常會走神,也不知是怎麼了。
祝若言将小雪的頭轉向曲流觞的方向:“小雪,你說他怎麼了?”
小雪往那邊瞥了瞥,幽黑的貓瞳盯向她,輕輕咬住她的手指。
咬了咬,又擡頭望她:“喵——”
祝若言不解道:“你說什麼?”
小雪當然無法回答她,耳朵一動,從她懷裡蹿出來跳走了。
祝若言發着愣,她記得,小雪似乎不是很喜歡曲流觞。
初見時,它便對他展現出極大的敵意,兩年的時間過去,那顯而易見的敵意倒是沒了,但也從不與曲流觞親近,來去都避着他。
小雪先前,從來不會如此對人的……也不知到底是怎麼回事。
祝若言歎了下,方轉身,曲流觞不知何時正站在她身後。
見她面露倦意,想是累着了,曲流觞道:“畫完了?”
“嗯,不過,畫還沒幹。”
曲流觞手指勾起她散下的一縷頭發:“瞧你,眼睛都熬紅了,先去睡吧,畫我替你看着。”
祝若言打了個哈欠,确實累得撐不住,依言回了内室。
曲流觞熄去幾盞燭火,坐在窗前,凝視面前鋪開的牡丹圖。
隻要看着這畫,他便能在腦海中想象出祝若言坐在案前一筆一劃認真描繪它的樣子。
她真是愛極了畫畫。
那年初遇祝若言時,是怎樣的情形,曲流觞總是記憶猶新。
當初,他修煉即将大成,到了要過情弦的時候,需要下山了,幽篁山德高望重的老龜特地替他算了卦,道他的命定之人,身處巫溪上城。
他乘風來到凡間,到巫溪上城時,還不敢走進市井,先落腳在上城北邊的山林裡。
那山中,有個姓黃的書生隐居其中。
曲流觞對凡人很是好奇,有天趁着那書生不在,偷偷溜進他家裡。
當時他進屋,第一眼注意到的不是屋裡其他新奇的陳設,而是書案邊挂的一幅墨竹圖。
畫中那竹子挺拔清秀,枝葉疏朗,濃淡相映,筆鋒圓潤又不失力道,潇潇飒飒的,描摹得格外傳神。
曲流觞呆看許久,滿是驚歎。
他成日在幽篁山萬頃竹海裡生活,沒想到,世上還有凡人能将竹子畫得如此生動……那該是怎樣一雙好看的手,才能畫出這樣的畫?
沒過多久,那書生攜個男子有說有笑地回來了,曲流觞使了隐身術,立于室内聽着他們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