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鬧的集市上,王九陽負劍在路邊安靜等待着。
這幾日,他徹查完上城,回下城告知了城主,了結所有事宜後,于今日又回到此處。
沒過半會兒,岑沖自另一條街來與他彙合,到他身邊,鎮定點頭,小聲回道:“師兄,查到了,陸昭歌那三人現今住在五道街那家進寶客棧裡,我還打聽到,她與那個叫雪夜的家夥前些天來上城打聽了一個人。”
果然是有事瞞着我,王九陽厲然道:“誰?”
“是這上城中的一個女畫師,叫祝若言,我也問了些人,倒沒覺出這女人有何特别的。”
“可知他們打聽這女人做什麼?”
“那老闆說,他們要讓祝若言為他們畫幅畫,才特地來上城拜訪的。”
王九陽環起手,指尖輕點:“買畫?一個女畫師,能畫出什麼新鮮玩意來,除此之外,還查到别的了嗎?”
“暫且沒有。”
王九陽黑眉一擰,思索片刻:“行,先去那家客棧,看看他們幾個到底在搞什麼花樣。”
沒走幾步,背上的辟邪劍驟然一震,王九陽與岑沖同時一愣。
這附近,竟然有妖氣?
岑沖眼尖,望見長空中有碧色光芒急速閃過:“師兄,有妖!”
王九陽看過去時,那妖迹已消失不見,他的血液開始沸騰:“可有看清去了何處?”
岑沖道:“沒有,不過我瞧見那妖好似是從那個方向來的。”
他指過去,上城北邊熱鬧繁盛的街頭,坐落着幾家碧瓦朱甍的酒樓茶樓,當中各色賓客絡繹不絕,隐聞絲竹聲聲。
不知那妖是偶然來此,還是早藏在這城裡了。
王九陽心癢難耐,念起自己排查無效,又不免憤恨:“大白天就敢現身,膽子不小,走,瞧瞧去。”
***
曲流觞直到天黑盡了才打着燈籠回府裡。
拖到這麼晚,是他不知該如何去面對祝若言。
得知了這麼可怕的事實,她還會在家裡嗎?是否也不敢再面對他,抛下他一人走了?
打從花妖一事過後,他原本平靜的日子也一去不複返了,曾設想過,他的身份暴露,也許會是在他被捉妖師發現的時刻,萬萬沒料到,捉妖師沒有揭穿他,他反倒是栽在同類手裡。
他并不想瞞着祝若言一輩子,可也不打算這麼快讓她知曉,青枝此舉,簡直讓他騎虎難下。
心事重重,到曲府門前,率先問家丁:“夫人呢?”
家丁知他二人之間出了事,惶惶道:“回來便一直待在房中,一整日沒吃沒喝,門也沒出,也不讓人進去,連小雪都被關在外面了。”
曲流觞想:她在就好……
她在,說明她還是等着聽他解釋的。
***
他邁步進府,大門掩上,府門外的巷子裡,王九陽從暗影裡行出來,望着面前沉寂的宅院,唇邊浮現扭曲的笑:“好啊,又讓我逮到一個。”
白日,他與岑沖在那幾家酒樓裡挨個查問,後來到清心樓,偶爾從周圍客人的議論裡,得知這清心樓的老闆曲流觞恰好是那畫師祝若言的夫君,這疑心一下找到了落腳處。
趁勢問了問,他發覺曲流觞的身份也有些可疑,怕驚擾到人,他讓岑沖帶着辟邪劍先走,自己留下,等了半個時辰,曲流觞總算下樓來了。
他似乎心情不好,被人問起,隻說是有人鬧事,已經處理好了。
幾個熟客輪番安慰他,王九陽不動聲色到他們所處廂房外,離得近了,才聞到曲流觞身上零星的妖氣。
那妖氣夾在一種怪異的花粉味中,從他衣衫上透出來,不甚明顯。
王九陽握緊茶杯,深深望了曲流觞一眼,大笑着走了。
——草木之靈,善妖,有六七百年功力,差不多能聞出這麼多。
這巫溪城還真是卧虎藏龍,出了個花妖不算,又來了一個。
跟着曲流觞到他家,王九陽也一下便知曉陸昭歌他們為何要住那家簡陋的客棧了。
進寶客棧後面便是曲流觞的家,他們定然早發現了曲流觞的身份,特地來這裡盯着他。
不過,如今被他察覺,這個妖注定隻能死在他手裡了。
王九陽唇邊笑意漸深,表情在夜裡瞧着有點滲人,眼神更恍若狼捕捉獵物時的虎視,滿是血氣,殺氣。
岑沖不經意間瞧見,心尖顫了顫,聲音不自覺放小了:“師兄,要現在進去嗎?”
王九陽冷冷環視整個曲府外圍,祭出道靈符點燃,俯下身,借着符火在他們腳前搜尋起來。
火焰照在某處牆根,有輕微的舞動,湊近一瞧,地上果然埋着層薄如蟬翼的結界角。
身處鬧市的妖,警惕心必然是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