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初,霧漸散,天地漸次清明,連月來朗日晴空的巫溪迎來了少見的陰霾天。
橋頭,昭歌擲出金鈴在河面上一陣搜尋,半晌,金鈴回歸,她大緻探了探位置,對雪夜道:“那邊。”
渡口處來往的渡船都泊在岸邊,受昨日一系列命案影響,敢出門的百姓還是少數,放眼望去,狹長的河岸邊隻有屈指可數的幾個賣菜小販。
二人下石階,挨個察看船隻,雪夜敏銳發現某條船下水中有血色随波蕩漾,過去掀開簾子,船艙裡一片刺目的血紅。
“昭歌。”雪夜一邊急喚昭歌一邊察看。
艙中橫躺着兩具屍首,年輕的一男一女,尋常裝扮,傷都在臉上。
對比之前的九個屍體,這兩人同樣少了眼球,不僅如此,臉還被毀得面目全非,不辨容貌,有血從兩人口中斷斷續續溢出,滲漏到船身下,雪夜上前小心撥開男屍嘴巴,心間頓時一凜。
這屍體的舌頭被拔掉了。
昭歌進來,也被這場景駭了一跳,隻略微一嗅,立刻道:“這有孽妖的氣息。”
雪夜回應:“看手法,和昨日犯案的是同一人。”
昭歌摘幹淨女屍面上的頭發,看不清臉,又俯身細瞧她手。
雪夜撿起船艙裡的包袱打開,裡面是一堆金銀細軟,還有女子的衣裳。
昭歌道:“這女子手上無繭,皮膚細嫩,有擦香粉,聞起來價格不菲,應該非尋常布衣。”
雪夜示意手裡的包袱:“确實如此。”
看下男屍,他很快道:“這人是個習武之人。”
昭歌推測:“所以,這兩人是準備一同離開這裡,但在走的時候遭遇了不測。”
雪夜推算下時辰:“昨夜前半夜這個河灘我來過,當時這裡沒有人,也沒有船。”
“多半是後半夜走的,”昭歌說,“這個時辰出動,可能是打算私奔。”
出船艙,找了人幫忙報官,官府很快趕來現場,但在挪動屍首時,橋頭又出現另一隊人馬。
昭歌擡頭看去,最前面的人竟然是王九陽,其後跟着一隊整束的官差,另有黑封,闫常超伴随左右,當中一人有點眼熟,她仔細回憶,想起那人是巫溪副城主。
正奇怪間,尹驚舞自橋頭抄近道過來,隻來得及朝昭歌搖搖頭,道句:“不妙。”王九陽的呵斥便在三人頭頂炸開:“都别動!”
移動屍體的兵卒見到這浩浩蕩蕩的隊伍,也紛紛停了手。
到幾人面前,王九陽面色冷沉,直視昭歌:“又是你們。”
昭歌不慌不忙道:“方才在河邊船中發現了屍體,我們便報了官,有問題嗎?”
王九陽沒理她,闫常超也沒來得及寒暄,指揮人過去将船中的屍首擡出來,請副城主過去看。
副城主挪腳過去,隻掃眼那女屍便臉色大變,哆哆嗦嗦指揮手下:“快,快蓋起來。”
話說完,滿頭皆是冷汗。
闫常超也緊張不已地問:“可确定了?”
副城主道:“這下可完了。”
王九陽道:“大人放心,犯下此間命案的妖邪已被我擒獲,屍首就在城中。”
副城主抓住他手,像抓住救命稻草:“全都抓住了嗎?”
王九陽遲疑一瞬:“其中一個妖邪已死,尚有同犯在逃,我已命師弟徹查巫溪了。”
副城主擦去汗水:“請你務必随黑封一起将那妖邪盡數抓獲歸案,否則,老身這條命便岌岌可危了。”
昭歌見黑封與闫常超都一副即将見不到明日太陽的樣子,悄聲問尹驚舞:“這死的到底是什麼人?”
尹驚舞道:“我也不知,隻聽人議論說城主家的千金失蹤了。”
昭歌正驚訝,黑封走了過來:“陸姑娘。”
他哭喪着臉,昭歌一愣:“啊?”
黑封回頭問副城主:“大人,這位陸姑娘與她的朋友亦是捉妖師,能否請他們一同幫忙?”
副城主長歎道:“可。”
黑封方乞求道:“陸姑娘,雪公子,驚舞姑娘,求你們一定要幫我,死的這個女子是巫溪城主的獨女,此案若不破,我怕是性命難保。”
昭歌終于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城主獨女?”
“是。”
王九陽在原地等候已久,聽到這話,滿懷笑意走上前來:“昭歌,你們願意幫忙可太好了,那……現在陪我去埋伏那妖邪吧。”
雪夜問:“埋伏誰?”
王九陽語調森涼:“上城清心樓主,曲流觞!”
“曲流觞?”昭歌強忍着内心的崩盤,“你是說,這人是他殺的?”
王九陽毫不留情地道:“你裝什麼?他的身份你早該知道了吧,堂堂的陸家後人,淩虛道人座下最得力的徒弟,别告訴我,你沒看出來他曲流觞是妖。”
昭歌一時啞然:“可,抓人也該講證據吧。”
王九陽哂笑:“你要證據,好啊,與他同行那妖的屍體此刻就在三途那裡,而且,今晨他逃離時,現場有百姓親眼目睹。”
***
花錦蘿的屍首被送回府衙後,消息很快傳入城主耳中。
城主夫婦進停屍房待了一刻鐘,出來後,隻痛心疾首地下了一道命令:“傾巫溪城全城之力抓捕曲流觞,抓到了格殺勿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