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時,淩虛的臉還不知往哪擱。
“先不用,”樊淵沒被沖昏了頭,想了想道,“你們把人安置好,再去找找别的證據,務必把霍天是淩虛私生子這件事坐實,要打擊一個人,就得在他最得意風光之時才最适宜,登高跌重,一擊緻命,方能叫他永世爬不起來,現在還不是時候。”
淩虛讓霍天去盛會,想是料定他能在那有所作為,等他們師徒倆,不,父子倆,得到一切時,他會親手把他們,連同陸昭歌那個賤人全部拉下來!
“掌門,如今查到了,秦洄還留嗎?這厮廢物一個,待在聽雨齋,沒得讓淩虛發覺了。”
樊淵道:“還用我教你嗎?殺了他,立刻!做成意外,别叫人看出來。”
“遵命。”
***
王九陽在指導家中小弟子習武時,被岑沖拉到一邊。
這群小弟子是新招的,多為松陵十六家塞進來的直系旁系子孫,身嬌肉貴還不服管,王九陽最讨厭小孩子,應付半天下來,煩得不行,面對岑沖,勉強壓住脾氣:“小沖?出什麼事了?”
“我來給你送吃的,”岑沖提着食籃,确信周圍無人注意,把他拽過來,“師兄,你歇歇吧。”
王九陽笑道:“做什麼,神神秘秘的。”
岑沖一句話讓他瞬間變色:“我方才偷聽到,二師兄去掌門跟前告你的狀了。”
王九陽擦了汗,吃着糕點,不動聲色道:“告的什麼?”
岑沖道:“我沒敢聽太久,隻聽到他好像說你去了白蟒峰。”
隻這句便夠了,王九陽眉心一擰,掌中糕點霎時捏得粉碎。
岑沖瞧他這表情便知不妥,白蟒峰是樊家禁地,擅入者被樊淵察覺必會遭罰,王九陽為何明知故犯?
“師兄,你去那裡頭幹什麼了?”
王九陽搭上他肩頭,正視他道:“你信師兄嗎?”
岑沖道:“我信。”不然他不會跑來告訴他,牧三途和王九陽二人,他隻會堅定選擇後者。
王九陽道:“好,那你回去吧,就當今日之事沒發生過。”
岑沖不安:“師兄,那掌門會不會……”
王九陽道:“會不會不管你的事,你顧好自己,往後在你二師兄身邊,該什麼樣還得什麼樣,莫為了我得罪他。”
岑沖怔然道:“我記住了。”
看出他還是擔憂自己,王九陽笑道:“别怕,我沒事的,這麼多年都過來了,我還怕這一遭嗎。”
“師兄,那你小心。”
岑沖走後,王九陽在廊下捶腿揉肩,心裡想了許多。
以牧三途的挑撥能力和樊淵的疑心程度,此番嫌疑,他已經洗不清了,何況他出身陸家,一入樊家便瓜田李下,平日不露馬腳還好,這下暴露了痕迹,得脫幾層皮才能安生了。
該死的牧三途,他入白蟒峰時處處小心,偏沒躲過他的眼睛,看來,他一直在暗處盯着他,呵,這個仇,他記下了。
牧三途,敢陰我,你最好别撞在我手裡。
在白蟒峰内查到的疑點不多,最關鍵的密室,沒能進的去,從目前搜集的證據來看,樊家與陸家當年的滅門案有關,是跑不掉的。
被夾在當中,王九陽卻不知自己該站在哪邊了。
過後再想進白蟒峰會更難,但抓不住樊家把柄,他在這個家裡永遠是無根浮萍,樊見山心氣高靠不住,樊淵不懷疑他便謝天謝地了,想來,自己隻能接着查了。
還有陸昭歌……
想起她,王九陽的心猛地沉靜了。
日前,在松陵街上撞見她與尹家那幫人一起回來,她瘦了,變得安靜了許多,這回去北地,她故地重遊,還在找當初殺死她父母親人的白骨精嗎?
白骨精并非唯一主力,她還不知道吧?
不想了,自己泥菩薩過江,哪有空去關心她的複仇進展。
樊家是她的仇人,不是他的。
到這,王九陽又好死不死地問自己:真的不是嗎?
猶豫即是答案,他長呼口氣,垂首,酒杯倒影裡映出他自己的臉,那淡漠的神色,竟也有些陌生。
原來有變化的,不止她一人。
***
夜裡,尹驚舞回到卧房,第一件事便是去問小昙今日尹世霖的行蹤。
自打昭歌提醒過她,她一直放心不下尹世霖,尹家人多眼雜,她自己去盯不方便,易惹懷疑,隻好拜托小昙了。
白城到松陵這一月的路程,她與尹世霖可算形如陌路,回到尹家,也沒好到哪去,尹世霖無意遮掩他們的疏遠,她索性把戲演得更真。
還好,目前除了底下那些弟子議論紛紛,邵虹他們并沒找她問過。
估計是尹世霖對他們說過了,能敷衍過去最好。
小昙慢悠悠道:“今天他先出門去了江邊,回來後在大夫人屋裡呆了片刻,又去了二房那頭,吃過晚飯,便在書房沒出來了。”
它近來五感敏銳,化形在即,尹驚舞給它倒上促生長的藥水,道:“辛苦你了。”
小昙喝飽了,美了一陣問她:“你回松陵後,怎的怪模怪樣的?還平白讓我盯着他,難道,他在外頭做了對不起你的事?”
“沒有,”尹驚舞心不在焉,抓住尹世霖去了江邊這條,“他在江邊做了什麼,你能感應到嗎?”
小昙瞪眼道:“你當我是鳥嗎,追着他跑毫不費勁啊?我連日來用法術盯梢他外出,都快被榨幹了,我哪知道他在江邊幹了什麼。”
“算了算了,”尹驚舞摸摸它聊表安慰,“下次他再去江邊,你告訴我,我親自跟去瞧瞧。”
又告誡道:“這事千萬别聲張,還有你即将化形的事,也别告訴他們。”
“為什麼?”小昙捂了捂嘴,“化形這麼大的喜事,我豈能自己私藏。”
尹驚舞知曉它的性子,冷道:“你說了?”
小昙無辜道:“誰讓你不早告訴我,我下午的時候,才昭告府裡所有人我要化形了,我将成為尹家最厲害的花靈。”
“你就知道嘚瑟,你告訴了他們,往後你再動用法術他們必定有所警覺,你這才得到的妖力,怕是要廢了。”
小昙滿不在乎:“都是一家人,他們警覺什麼?”
尹驚舞道:“家裡那麼多人,若知曉你能随心所欲感應他們的吃喝拉撒睡,絕對搶着過來滅你的口,誰知道你會不會把他們某些見不得人的秘密說出去。”
小昙道:“我吃飽了撐的去感應他們?而且我是你養出來的,他們要來,你得保護我。”
尹驚舞上下看看它,這株花連盆有近人高了,她道:“你們化形,是男女随機嗎?”
小昙點頭,又笑道:“你想讓我變成男的女的?你說了,興許我能操控。”
尹驚舞道:“女的吧,以後跟着我方便。”
小昙默默看着她,道:“我不!”
尹驚舞不想同它吵,起身去了裡間:“随便你,昙大爺。”
小昙隔門望了她會兒,微聲道:“我想知道什麼是情,什麼是愛,小舞。”